月亮上的音乐会/翌平新阳刚少年小说

月亮上的音乐会 一 阿明同阿亮打得很凶，都是因为一块松香。 阿亮把那块松香藏起来，那是胡伯伯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爸爸把这块北方千年松树味道的松香给了两兄弟。 “你俩都是我的宝贝。”爸爸抚摸着双胞胎兄弟光光的脑壳说，“你俩都好好练琴，谁偷懒，就站厕所里去。练好的可以擦一下松香。” 阿明与阿亮各有一把小提琴，阿明是左撇子，他的琴比阿亮的短一寸。他俩的琴同爸爸的很像，琴背上有自然的老虎花纹。每次爸爸教他俩，两兄弟就会情不自禁地比起来。可阿明总也比不过弟弟，爸爸拉一遍，阿亮就记住了，然后惟妙惟肖地演奏起来，阿明就不行，他得练好多遍，让爸爸一次又一次地教。他拉得很认真，爸爸怎么做他就怎么拉，一板一眼。 这时的阿亮会提着琴，等得有点不耐烦。阿明就有点生气，没了信心。他俩都喜欢那块松香，磨出两条细沟的松香在马尾弓弦上擦一下，弓就带上了神气，再拉起来，琴音就变得明亮了。阿明特别在意这个，他觉得自己的琴拉得没弟弟好听，就是因为没涂松香。 阿亮并没有听爸爸的话，多数时间他在玩，他自己下跳棋，用弹弓打对面树杈上的毛毛虫，然后把脏脏的食指含在嘴里吹口哨，同树上的麻雀玩够了，他才会操起琴来，把没练的都练一遍。 这时的阿明已经练得满头大汗，他已经把爸爸拉琴的神态、节奏，甚至皱眉陶醉的表情都练会了，他的跳弓、震弓，还有切分音时的碎弓都已经很熟练，唯一差的是拉琴的气。阿明拉起来软绵绵的，这同他的病有关系，医生说他的心脏天生就有点缺陷，不能长时间地干一件事。 弟弟阿亮可不这样，他举起琴会风卷残云，把该练的一下子练几十遍，然后反复演练那些*难练的部分，直到掌握为止。 琴在阿亮肩上会奏出很明亮的声音，他和哥哥有很大不同。同楼的叔叔阿姨从他家门口走过，都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是阿明还是阿亮拉出的声音。阿亮拉琴的时候，阿明就会停下来，他太容易受弟弟琴声的干扰，自己不知不觉偏离了爸爸教授的风格，被阿亮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今天阿明真的有点生气了，他准备擦一下松香时，发现那个漂亮的小绒线盒里是空空的。 “阿亮！”阿明没好气地说。 “干啥？” “松香呢？” “不知道。”阿亮正在用狗尾草的毛挑逗凉台上的蚂蚁。 “你把它藏哪儿了？”阿明有点生气了。 阿亮抬头看看阿明：“我没有。” 阿明开始翻箱倒柜，他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他寻找的范围越来越小了，开始触到阿亮的收藏品当中，他打开阿亮一个又一个放得很整齐的小罐子和小盒子，那里面有阿亮收集的漂亮石头、火柴，还有弹球。他的动作越来越鲁莽，这叫还在玩蚂蚁的阿亮一点也不淡定了。阿亮看见哥哥拿出自己*心爱的一根鸡毛，他开始尖叫起来。那是姥爷把乡下大公鸡杀了的时候，留给阿亮做毛毽用的。阿亮冲过来抢，狠狠推了哥哥一把。 阿明几乎是飞出去撞在橱柜上的，他瘦弱的身体开始抖了起来，他喘了好一会儿，跑过来抓住脸色紫青的弟弟。 两个兄弟从家的一头推搡到另一头，互相抓住对方的衣服，他们经过的地方盆给摔了，爸爸的茶壶也倒了。他们*后一起靠在了门上，让老旧的木门咚地响了一声，身后的玻璃碎了。两兄弟蹲在地上，都开始哭起来，阿明声音啜泣然后变成伤心的嚎哭，阿亮的声音也大起来，他有点害怕哥哥会因为身体弱而哭得更响。阿亮边哭边数落着哥哥，责怪他弄坏了自己收藏的小玩具。他们哭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停下来一起收拾。 他们在橱柜下面发现了那块松香，不知道是谁把它弄掉在这个角落了。阿亮现在有点害怕了，爸爸总是偷偷地告诫他，让他让着点哥哥，因为他有病，爸爸和妈妈说，哥哥的肺发育不好，大夫说，如果长过十二岁，哥哥就会同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地生活了。想到这些，阿亮会小心地哄一下阿明，帮助他多做一点。他们用扫帚和簸箕把碎玻璃一点点收拾起来，然后装进垃圾袋。两兄弟想了很久，让屋子恢复原来的样子，可这对他们有点难。那些碎掉的碗和破掉的窗子，会让爸爸感到很生气，也很为难。要知道修好窗户和门是个额外的花销。阿明和阿亮都不想看到一脸怒容的父亲，在房间里不停地走，那样子就像关在动物园里的老虎，特别烦又特别无奈。 “阿亮。”哥哥说。 “呃。” “我们就说我俩摔跤时把东西打坏了，别讲我们打架了。” “嗯，不讲。” 两个兄弟有点紧张，他们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相信这个说法。 爸爸进门一脸怒气。他挂好帽子，朝两个孩子走过来。 “谁先惹的事？” “我们玩摔跤，不小心……” “闭嘴，还在骗人，楼下的王奶奶早听见了，我一进楼就告诉我了。” 阿明与阿亮并肩站在厕所里，他们听到父亲在做饭，听到铁铲撞到锅上的声音，听到爸爸边做饭边自言自语地讲话，他好像在生自己的气。阿明与阿亮，谁也不敢吭声，他们静等着妈妈回来解围，可妈妈今天偏偏很晚还没有回来。 没过一会儿，爸爸打开了门，把阿明放了出去，然后又关上门，把阿亮丢在黑暗里。直到吃完饭，爸爸才放出阿亮。阿亮看见爸爸他们已经将窗子糊好了，他们用白纸刷着糨糊打了一层又一层。阿亮吃饭的时候，阿明跑过来，将一块糖放到他的碗里，这也许是阿明上次在爷爷家省下来保存的。阿亮知道，阿明有点内疚，他情愿阿明不给他这块糖，让他内疚一点。阿亮觉得心里挺解气的，可他也不太想气哥哥，就像爸爸说的，哥哥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大家都该让着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阿亮假装睡着了。他听到爸爸妈妈在另一间屋子商量事情，听到妈妈对爸爸的责怪。他看见爸爸妈妈蹑手蹑脚走进来，在他俩身边注视了很久。阿亮闭住眼睛，装着睡着了，他不想让爸爸妈妈看到自己伤心，他知道自己比哥哥学琴学得好，这让父母既高兴又担心，他们希望身体差一些的哥哥不要因为练琴的事感到自卑。 阿亮觉得自己可以照顾一下哥哥，可以同他玩得很开心。他是个敏感的孩子，每次看到爸爸妈妈为哥哥担心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很难受。提琴是他们家的另一个成员，他们喜欢用乐曲交流。有时他会用琴声同哥哥交谈，他们谈了很多，只有他们可以懂。哥哥会在琴弓来回的拉动中，感到一丝平静。这时，两个兄弟不打闹了，可以很平和地相处，就像外楼的大孩子在广场上吸烟，相互追逐打闹，叫对方的小名，挤对对方那样交往，享受很亲近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