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娃子

　　《野娃子》：　　一个孩子像鸟儿一样在森林里飞　　世界上很多奇怪的事情，是你亲眼看见时，才会相信的。比如说，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会在森林里像鸟儿一样飞来飞去，你肯定不相信。你还会说，如果人能像鸟儿一样飞，那么汽车呀，火车呀，飞机呀，轮船呀，是不是都得“退休”或者“下岗”了呢?　　一个孩子像鸟儿一样在森林里飞，别说你不相信，连亲眼看见的人也不相信。目击者是两个猎人，准确地说，是两个偷猎者。那天晚上，他们潜入了原始森林，潜入了人迹罕至的迷魂林的边缘，想捕捉金丝猴。他们在这片林子里下了很多钢丝套，然后，追着一群金丝猴，往这片林子里赶。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好，连绵起伏的天农山沉浸在皎洁的月光之中。月光透过密匝匝的树叶筛进密林里，变成了水波一样摇曳漾动的光斑。人在密林中行走，便有一种在海底潜行的感觉。　　两个偷猎者都是本地人，从小就是山坡上长的苞谷林子里跑的麂子，晚上带着猎枪在林中行走，如同鲨鱼在深海里游弋。　　水波一样漾动的月光到了迷魂林边，突然如刀切一般地消失了。高达几十米的乔木一棵挨着一棵，在灌木的簇拥下，在葛藤的缠绕下，形成了古城堡一样高耸的林墙。一股股黑烟一般的雾气，从黑沉沉的林墙中沁了出来。一只迷途的夜鸟飞进这黑雾之中，突然像被子弹击中一样，直直地掉了下来。　　偷猎者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他们面朝迷魂林跪了下来，不停地作揖磕头。他们从小在山里长大，但是从没见过有谁敢进迷魂林，哪怕是在阳光灿烂的白天，也没有人敢进林子。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里，迷魂林是有进无回的。曾经有许多天不怕地不怕的剽悍猎人闯进过迷魂林。他们带着枪，带着刀，带足了干粮和水，带着连野猪、老虎、豹子也敢扑的猎犬，结伴闯进了迷魂林。他们吆喝着，呐喊着，血气方刚地闯了进去，然后就像一粒盐溶化在水中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们的猎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圆几百里的迷魂林，千百年来，就这么神秘莫测地生长在莽莽群山之中。它是大山的精灵，还是森林的精灵呢?谁也说不清。　　两个胆大妄为的偷猎者就这样潜伏在迷魂林的边界之外了。这里是他们偷猎计划的终点，如果金丝猴逃进了迷魂林，他们只好空手而归了。　　月亮渐渐地升上中天了。林子里银色的光斑突然快速地荡漾开来。正在打瞌睡的偷猎者顿时来了精神，心想一定是猴群过来了。他们举起了手中的猎枪，屏住呼吸，等待着收获他们的猎物。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树林中有人飞过。　　那是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穿着一件圆领汗衫、一条短裤头，打着赤脚嘻嘻地笑着，从黑沉沉的迷魂林中飞了出来。深夜的林子里格外寂静，因此，他的笑声便显得格外响亮。清脆响亮的声波在密林中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沉睡的树木纷纷被惊醒了。小男孩像鸟儿一样悬浮在空中，一会儿抓住树枝荡秋千，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地从一棵树的树梢飞向另一棵树的树梢。　　偷猎者先是吓呆了，他们不知道这小男孩是人还是鬼。他们蹲在一棵大树下，浑身直打哆嗦，连连祈祷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不一会儿，一股细流从他们的头顶上飘了下来。这股细流热热的，还带着一股尿骚味儿。偷猎者连忙用手挡住细流，偏头一看，只见那个小男孩正站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美美地撒尿呢。偷猎者一看，又呆住了：这个似人似鬼在林子里飞翔的小男孩，不就是杉树坪彭老幺的儿子春儿吗?　　两个偷猎者虽然惊魂未定，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他俩仔细再看，一致认定，这个嘻嘻傻笑的男娃子，正是彭老幺的儿子春儿！　　山里人通常称“孩子”为“娃子”，男孩子是“男娃子”，女孩子是“女娃子”。在偷猎者的印象中，彭老幺的儿子似乎有点痴，有点呆，有点愣头愣脑的，常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话。在这样神秘莫测的密林里，他怎么可能像鸟儿一样地飞来飞去呢?这个飞翔的娃子，莫不是他的魂吗?　　越这么想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出怪事。　　就在金丝猴群渐渐接近布满钢丝套的林子时，站在高高的树梢上的春儿，突然发出一声声尖利的长啸：“呜……呜……”，他一边叫着，一边迎着金丝猴群飞去。　　正在前面开路的猴王突然停止了前进。它显然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长啸声。猴王果断地发出了命令，指挥猴群掉转头，朝另一片林子逃去。　　金丝猴群得救了，春儿高兴得又笑又叫。在他的笑声中，树上的钢丝套像秋天的落叶一样，纷纷坠落下来。　　春儿叫着叫着就飞远了，林子里又恢复了沉沉的寂静。　　偷猎者像中了魔法一样，杵在树下不能动弹。一直到月亮渐渐地溶化在天边时，他们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两个人又恨又怕，又累又饿，咬牙切齿地骂道：“春儿喂，你是个鬼娃子啊！”　　可是，大家都没有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