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府的家宴

代后记——忆念葆玖 / 吴迎 近年来，沈小梅老师一直住在上海。小梅和我同年，20世纪50年代初那几年，在上海思南路87号梅家得到梅兰芳亲自教得*多的，除了葆玖外就是小梅了。为了中国戏曲学院的《梅讯》，需要积累梅兰芳先生的一些艺术资料，我们常见面，通通电话、微信。葆玖走了，我们也曾一起在北京拜会了中国戏曲学院的龚书记和巴院长。四十年前，沈小梅老师听从李瑞环同志和葆玖的推荐，专程到天津，精心教了今天在中国戏曲学院教书的张晶教授不少，她自己感到有把握在台上五六十年努力实践的梅兰芳的艺术。《梅讯》要我们回忆，我们平时常回忆—都是当年思南路梅家和葆玖学戏的那些年代的事，人生一乐也。 当年思南路梅家的中心人物是梅太太，大家都以旗人的风俗尊称她香妈。香妈自幼在南城满族旗人的大什院长大，她母亲(我们和弟子们都随着葆玖的儿语，尊称她老人家“拉拉”)带着她，离开了不上进的丈夫，受尽磨难。她没有文化，但为人正派，有侠义之风，内行都号称她老人家“福大姑”。 香妈童年时的玩伴，按梨园习俗都嫁给梨园行，果素英嫁程砚秋，冯金芙嫁姜妙香。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十六岁由老师吴菱仙介绍给肩挑二房的独子梅兰芳，因梅兰芳结发妻子王明华的一双儿女死于麻疹，长辈同意梅兰芳再娶一房，生儿育女，王明华同意，以弥补她本人未能尽到的责任。那个年代，不管是谁，不管台上有多好，不能生育，在平常人家也是一个大问题，京剧演员世代家庭的梅兰芳也不可能例外。王明华同意香妈进门，二头大。香妈为梅家献出了全部身心，她以当年的伦理标准为这个家庭奉献了一切，婚后十四年中先后生了九个子女，头两个，一男一女；第三、四、五均为男孩、，珍（绍武）；第六、七、八均是女孩，葆玥、葆珑，有一位连名字都来不及取；*小的小九是葆玖。 我曾问过葆玖:“你们家不是没有钱，兄弟姐妹九人之多，还不包括王明华生的永儿、五十，什么道理就四哥、五哥、七姐和你成人，其他都没有保养好呢？如果在现代社会，对梅兰芳对子女应尽的责任要引起质疑的。”葆玖说：“这和当时整个社会不重视卫生是有关的，因为都是流行病，家中传统过于信任中医也有关系，如果现代的‘非典’，或流感，发生在那个年代的话，也不知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惨局。我父亲实在太忙，要养活班里一大帮人，必须经常唱，甚至日夜二场，园子堂会二头赶。三哥葆琪，一双大眼睛像我父亲，很得宠，父亲练功都带着他，又送他到外交部街小学读书，聪明超凡，自幼就看得出接父亲班的苗头，可是到了八岁，流行白喉，空气传播，不治夭折。如果没有白喉，我可能和四哥、五哥一样做我想做的工程师了，我们今天就在工程师协会见面了，不老在后台了，小时候也不用如此辛苦地学戏了。”我说：“是啊，三哥那么好的条件，和李世芳年岁相当，他们将形成梅派艺术接班的基础。可想而知，‘四小名旦’的推选又会出佳话了。”葆玖说：“所以啊，我八岁也犯病了，你看这相片，我染病在床，葆玥在旁陪伴，医生验查后说是白喉，母亲一听‘白喉’二字，就倒在地上了。” 和香妈说话是一种享受，旗人的语气、语调和一般北京人有点不一样，香妈说起话来特别有教养，有一种《雁门关》白口的味道，我问她：“您手线活儿还结不结？”我听我母亲说香妈打毛衣，可称“名票”，得到毛衣手织专家 冯秋萍女士亲授，可以结好多图案和风格，她自嫁到梅家后，一贯低调，相夫教子，角儿的痕迹都没有了，那年代上海上层名媛群中，定期结伴，发表自己设计和制作的毛衣款式，是高级会所沙龙议题的高品位娱乐，香妈从未发表（发表者均有作品和玉照）过她的作品，可是她给梅兰芳、四哥、五哥、七姐、玖哥都结了毛衣、毛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的为人风格。 香妈在空余时，也琢磨怎样调养梅先生的身体，如她和厨师一起研制“核桃酪”。那是当年梅兰芳大师每次舞台演出结束回到家后，香妈亲手端给丈夫的一道夜宵。 梅府的核桃酪与众不同，*主要的是它与现在市面上的核桃酪成分配比不一样，原料配比必须符合梅先生养颜美容，提高睡眠质量的需求。它的原料是核桃肉，天津红枣，糯米；原料选择讲究的是时令，选用当年收获的野生核桃、红枣、糯米。制作讲究，每道工序严格要求。它的食用季节在夏天就不适合了。 首先，将现剥核桃肉用刀拍碎；红枣洗净放入碗内，加入适量的水，上笼蒸烂后取出（保留原汁）去皮去核；糯米用温水泡透（约半小时）。然后，将以上三种原料合在一起，用磨子磨细后，加入蒸枣子的原汁，调匀后用沙布滤去渣滓，倒入铝锅内，加入白糖，用小火煮熟，煮时一定要不停地搅动，以免黏底烧焦，待稠厚时，起锅即成。特点是炒米色，甜、香、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