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掌纹

　　牵手 　　秋深了，风刀割般撕裂着一切，秋叶纷纷，一眼望去全是触目伤怀的凋零，季节交替，时光无情。 　　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总在秋去冬来的时候更严重。她坐在秋风里，背靠阳光，时不时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嚷嚷自己的日子不长了，要我们早做准备。我们气得冲她大喊，有时又不得不柔声细语劝慰，母亲在，家才是家，家里才有爱的味道。 　　我决定带她到省城大医院做检查，小地方医院已经检查过了，诊治结果不尽人意。 　　第二天尚处黎明前的黑暗时，我和母亲坐上去省城的班车，去颇有名气的**附属医院。因早有计划，找专家医生，不费吹灰之力。我忙碌着上上下下奔跑，许多时候留母亲在座椅上等候，她巴巴望着我匆匆忙忙的身影，仿佛幼燕在等待母亲的哺育，我偶尔闪过去的目光看得出母亲的落寞。跟小时候母亲领着我们到别处，我们望着母亲的样子一样。 　　一项项检查完毕，年老的她身体有一些问题，但问题都不大，我的心有了着落。 　　从医院走出来，我想带她到附近公园看看，难得到大都市一趟。 　　路上行人如织，神色匆忙，车流量很大。过红绿灯时，母亲走得太慢，总是错过*佳通过时间，蜂鸣的喇叭声惹得人心烦。*后一个红绿灯是交通要道，车辆更多，有人不遵守交通规则，横冲直撞，我担心母亲，害怕她有什么闪失。我顺手要牵着她的手过马路，她显然不曾料想到，手一缩，我没有牵到，回头看看她，再一次去牵，她乖乖地伸出手，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好久没有牵母亲的手了。小时候特别喜欢拉着母亲的手，希望到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希望被温暖呵护。长大成人后的我不再习惯拉她的手，不愿意再牵她的手。若不是这一次，可能我从不会想着再牵她的手。从来都是“瓜连子，没有子连瓜”。 　　牵着妈妈手的瞬间，我不由一惊，母亲的手粗糙、干涩、瘦小、僵硬、冰凉。偷偷一看，手掌已变形，指甲颜色有点黑，手背有点点黑斑。我不由拉紧母亲的手，不忍细细端详，我怕眼泪会扑簌簌流出。记忆中母亲的手，温暖、宽厚、柔软、有力，像一小船，任我们姐妹几个在其中游弋，大风大浪不用惧怕，有母亲抵御遮挡。 　　是在给我们缝补衣服时渐渐变形的，还是在早起晚归为我们忙碌辛苦中变粗糙的？抑或是在生活的磨蚀下逐渐瘦下来，变僵硬的？ 　　我们一味从母亲那里汲取营养，忘记了再肥沃的土地也需要及时补给；我们用成长索取了母亲的青春岁月，忘记用温暖给予回报。 　　干涸的母亲的手像风干的鱼片，不漂亮，不美观，但仍有力，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就像曾经我紧紧拉着她的手一样。 　　我们手牵手稳稳妥妥穿过马路，走到绿意盎然的花园小径。 　　我用手指着高高的建筑，各色的物品，各式的造型，一一给母亲讲 　　述。兴高采烈地购买路边摊上的小玩具，拿着它絮絮叨叨，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再大的孩子在母亲面前还是孩子，在母亲眼里一样幼稚。 　　回到家里，我要给母亲的手好好清洗，用指甲剪给她清理干净，再买一盒昂贵的护手霜送给她，提醒她及时护理，尽管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绵薄之力，但我还是会竭尽全力让在世的母亲好好享受生活，这是女儿迟到的感恩之心。 　　风小了，秋阳在头顶格外明丽。照在身上，暖洋洋，仿佛母亲曾经拉着我的手，给我强烈的温暖一般。我牵着母亲的手，向回家的路走去。 　　我知道，我和母亲，手牵手，还要走更长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