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者书系·人类群星闪耀时(典藏版)

**篇 投身不朽伟业 （太平洋的发现，1513年9月25日） 01 整“船”待发 哥伦布**次从刚发现的美洲归来，凯旋的队伍穿行在塞维利亚和巴塞罗那的拥挤街道上。此时，他向周围的人群展示了无数的奇珍异宝：一个迄今仍不为人知的红种人，人们闻所未闻的鸟兽——会学人话的五彩鹦鹉、憨态可掬的貘，还有那些不久之后将在欧洲安家落户的奇异植物和谷类——印度谷物的种子（此处的“印度”指美洲的西印度——译者注）、烟草和椰子等。欢呼的人群好奇地观赏着这些新鲜的玩意儿，但在两位国王（指西班牙共治君主伊莎贝拉一世和斐迪南二世夫妇——译者注）和他们的谋臣们看来，*能让他们动心的，却是装在几只小箱子和小篮子里的一点儿黄金。哥伦布从新“印度”带回来的黄金并不多，与其说是黄金，不如说是一些碎金子，那是他从土著人那里换来或抢来的一点儿黄金装饰品、几个小金锭、几撮零散的金粒，这些黄金放在一起，*多只能铸造几百枚杜卡特（古代威尼斯铸造的一种金币——译者注）。然而，哥伦布是一位天才的幻想家，他总是执着地相信自己所坚信的事情。他一本正经而又无比兴奋地吹嘘说，这仅仅是**次带回来的一点儿样品， 他已经得到可靠消息，在这些新的岛屿上蕴藏着无法估量的金矿——他的这种固执，正如他自以为光荣地开辟了通往印度的海路。他描述说，在那个地方，薄薄的地层底下蕴藏着很多这种贵金属，有的甚至完全裸露在地面上，只要用普通的铁铲轻轻一挖就能得到；在更往南的地方，还有一个“黄金之国”，那里的国王们用黄金的杯子饮酒、喝水，那里的黄金比西班牙的铅还要便宜。两位永远需要黄金的国王入迷地听着哥伦布关于那个属于他们的“黄金之国”的话，丝毫不怀疑哥伦布许下的种种诺言。因为在那个时候，哥伦布向来具有的爱好吹牛的毛病，还没有人识破过。于是，一支庞大船队很快就整“船”待发，准备开始第二次远航。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雇佣船员也已不再需要到处招徕和征募了。西班牙全国人民对那个新发现的、只要用手就能挖到金子的“黄金之国”的消息，已经如痴若狂，数以百计千计的人蜂拥而至，都希望远航到那个“黄金之国”。 然而，从所有的城市、乡镇和小村庄涌出来的是怎样一股污泥浊水啊！冲出来的是何等的贪欲啊！他们中间不仅有那些想在自己的盾牌上全都镀上黄金的名门贵族、胆略过人的冒险家与勇敢的士兵，也包括了西班牙所有的社会渣滓，他们一齐涌向巴罗斯城和加的斯城；那些脸上烙着金印的窃贼、强盗和瘪三扒手，也都想到“黄金之国”去，找一份报酬丰厚的手艺活；那些负债累累的债务人，那些有着爱吵架的妻子的丈夫，想以此解脱自己。所有这些走投无路、穷困潦倒的人，这些犯罪在逃和被官府追捕的逃犯都来了。他们是疯狂的亡命之徒、乌合之众，他们决心去往“黄金之国”，在那里大显身手，怀抱着猛一下就变成暴发户的希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任何的暴力行为和犯罪的事，他们都敢去做。拜哥伦布的吹嘘之赐，更使得他们以为在那个地方只要用铁锨一挖，就能得到一大堆闪闪发亮的黄金，这让他们想入非非。一些有钱的报名者甚至为了能把这种贵金属立刻大批大批地运走，随身带上了佣人和牲口。一些没有被远洋船队招募为成员的人，不得不另想办法以达到目标；一些恣肆的冒险家，不去多问政府是否允许，就自己动手装备船只。此时，西班牙全国的不安定分子和*危险的歹徒，就这样一下子都得到了解放。他们只盼望能够赶紧到达那里，去夺取黄金、黄金、黄金。 这群不速之客蜂拥到了伊斯帕尼奥拉岛（今海地岛，哥伦布到达这里后命名为“伊斯帕尼奥拉”——译者注），岛上的总督惊恐地看着他们来到这个他统治之下的岛屿。每一年海船运来新的货物，同时也带来了愈来愈多难以管束的人。不过，因为这里的街上根本没有随处可见的黄金，刚来的人也同样感到痛苦失望。终于，他们从当地那些不幸的土著人身上，再也压榨不出一丁点儿黄金了，金子已被这群金发野兽掠夺一空。于是，这些乌合之众开始四处游荡，寻衅滋事，打家劫舍，这让那些苦命的印第安人整天提心吊胆，也使总督为之不安。总督想尽了各种办法，希望能把这帮家伙打发去开垦荒地。他分派给他们土地，分配给他们牲畜，甚至还慷慨地给他们“会说话的牲口”—— 每人分得六七十名印第安人当奴隶。但是，这些措施都无济于事。对于经营农庄，无论是出身名门的贵族骑士，还是昔日的拦路打劫的强盗，都缺乏兴趣。他们不是为了种植小麦和饲养家畜，才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因此他们只顾去欺凌苦命的印第安人，或者在赌场里消磨时日，却从不把播种和收获放在心上。这样一来，他们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就使当地的土著居民全部灭绝了。没过多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就背上了债务，不得不变卖自己的物品，甚至到卖掉衣服、鞋帽乃至*后一件衬衫。*后，他们还是被商人和高利贷者勒住脖子。 因此，那些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落魄的人都在欢迎这样一个好消息。1510 年，岛上受人尊敬的法学家马丁· 费尔南德斯· 德· 恩西索“学士”装备好一艘船，准备去帮助殖民地上新来的人到大陆上去。原来，在1509 年的时候，著名的冒险家阿隆索· 德· 奥赫达和迭戈· 德· 尼古萨，从国王斐迪南二世那里获得了建立巴拿马海峡附近和委内瑞拉沿海殖民地的特权，这块名为“黄金的卡斯蒂利亚”的殖民地就被这么匆忙地命名了。恩西索——这位懂得法学却不了解世界的“学士”，被这样一个响亮的名字迷住了，被那些骗人的大话唬得脑子发晕，于是决定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投资到这块殖民地上去。可是，从这块位于乌拉巴海湾的圣塞瓦斯蒂安的新建殖民地传来的，只有凄楚的呼救求援声，却从来没有送来一块黄金。在同当地土著人的战斗中，一半的殖民者都送了命，另外一半则在饥饿中濒临死亡。为了挽救已经投资的钱财，恩西索毅然倾其所有，装备起一支援助远征队。恩西索远征队需要士兵的消息传出后，伊斯帕尼奥拉岛上那些希望赶紧离开这里、逃脱债主、逃脱总督的密切监视的人，所有那些绝望的人，全都想利用这次机会一起溜走。但是，当债主们发觉这些负债累累的人想要溜之大吉、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他们也采取了防范措施。债主们再三恳求总督，使得总督不得不*后满足他们的愿望，做出这样的规定：“没有经过总督的特别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去”，总督还采取了严密的监视措施。为了防止未经允许的人偷偷登上他的大船，恩西索的船必须停泊在港口之外，再由殖民政府派出的小船四处巡逻。于是，所有不怕死，却更怕艰辛劳作或高筑的债台的那些落魄的人，只能怀着无限的绝望和痛苦，眼睁睁地看着恩西索的船扬帆远航，出海从事冒险事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