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里的奶奶

　　故乡的小河　　李自由　　童年是美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金子般的童年，留在幼小心灵里的记忆，就像镌刻在大理石上的碑文，永远抹不去，洗不掉。　　我的童年是在湘北一个小小的山村里度过的，那儿有矮矮的小山，有密密的小枞树，还有不太规则却十分肥沃的稻田。*使我难忘的，是我家屋门前那条小河。这是一条美丽的小河，它从很远很远的山沟里流出来，翡青的河水，映着两岸鲜艳的野花和绿色的柳丝，映着金黄的稻穗和红色的瓦房，它像一条五彩缤纷的飘带，缠绕在青山之间。河床很宽，但河水很浅，急水滩上，裤脚卷齐膝盖骨就能踏过去，*深的地方也不过淹齐脖子，河水长年不断，清如明镜，哗哗流淌，像是唱一支永远唱不完的歌。水底有许多赭色的石头，也有麻灰色的卵石。白色的花岗岩闪着银光，绿色的小藻巴在岩石上，长长的如柳丝一般的螺丝草扎根在泥沙中，迎着流水摆动，像无数的游鱼在嬉戏。　　它是我和小旺子集合的地方，是我们快乐的天堂。　　我和小旺子同住在一个屋场，他住东边，我住西边，中间只隔了个堂屋。夏天来了，酷热的阳光蒸烤着大地，母鸡张开嘴巴栖息在树荫下，小黄狗的舌头长长地伸着，趴在地下直喘气。在这种时候，一个猛子扎下河去，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和舒服。但母亲不让我到河里去洗冷水澡，她怕我淹死，绝了后代，有时拿着竹梢子赶到河边来，我一身赤条条的，光滑的背脊上常常留下一道道红印子。小旺子的妈妈很“开明”，她说生死是阎王爷注定了的，该死的人，整天躺在床上也会死；不该死的人，别说洗冷水澡，就是捆了手脚丢到河里也淹不死。她对小旺子放任自流。我很羡慕，暗暗埋怨妈妈。小旺子帮我想办法：当母亲睡午觉的时候，我们便偷偷溜下河去。　　多么惬意啊！多么有趣啊！清悠悠的河水摩挲着我的皮肤，浸润着发烫的肌体，我像一只水鸭子，时而扎进水里，睁开眼睛，水底映着冲破云层的霞光，眼前似有七色彩虹时隐时现；有时跃出水面，仰面笔挺地躺着，随波逐流，又轻松，又凉爽。小旺子似乎很笨，连游泳也学不会，只能游“狗刨式”。到浅水滩上两手撑着石头向前趴，双脚打得水花飞溅。他打“水雷公”也不响，力气用得很大，水花溅得很高，却没有多大的响声。而我的两个手打下去，没有零散的水花，只有两道白色的成弧形的水墙，当两道水墙相碰撞的时候，便发出很大的震响，远远听去，像扮桶的咚咚声，洪亮而悦耳。我把要领告诉他：下水前要伸伸腰，踢踢腿，怕到水里抽筋；要先用食指蘸点水把耳朵洞打湿一下，这样，水就不会灌到耳朵眼里去，即使灌进去了也不要紧，站在石板上侧着头跳一跳，水就流出来了，还可以弄个小纸卷儿插进去，把水汲出来。他很佩服我，总是很虚心地学着。他有时提醒我“水雷公”不要打得太响，让我妈妈听见了，会赶到河边来的。话没说完，母亲已提着竹梢子气呼呼地站在岸上了。小旺子吹响一声口哨，我立即潜到水底，游到岸边的柳树下，只留一个鼻孔儿在水面呼吸，靠着岸边的小树和刺蓬作掩护，母亲终于没有发现我。小旺子向她撒了一个谎，说我压根儿没到河边来，而是到山上玩去了。又故意把水打得砰砰响，以此向她证实，刚才的“水雷公”是他打的。我暗暗感谢他，不是他，我准又会挨母亲一顿竹梢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