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罗斯福:西部狂野时代

他们已进入荒原东边的草原上，这里贫瘠而炎热。恶土荒原先是用雨天来捉弄两位猎人，现在又用酷热来考验他俩。他们冒着105华氏度的高温前行，终于发现前方远处有三个移动的斑点。毫无疑问，罗斯福终于见到了梦想中的西部景象——远处那些野牛。 他们离野牛群越来越近，*后索性下马俯身，在灌木丛中爬行，这让泰迪·罗斯福感到很兴奋。在地面蛇行时，罗斯福手上扎满了刺。他像公牛一样喘着粗气，口鼻距离热气蒸腾的地面不过数英寸。当爬行到距离野牛群不过300码时，他向离自己*近的那头野牛开火了。 子弹射进野牛肥厚的身躯，但这个粗野的家伙还是跟其他两个伙伴一起跑远了。菲利斯和罗斯福跳上马一路狂追。刚开始，这些野牛跑得很快，草原上的热气和凹凸的地面，也阻止了马儿快跑。 但在天黑之前，他们总算追上了这些成年野牛。罗斯福可以肯定，他已射伤了其中一头。但此时，月亮在慢慢升起，野牛处在朦胧的落日余晖中。 泰迪距离野牛不到20英尺远，但光线不好，地面不平，他没法瞄准。他再一次打偏，野牛被惹怒了。这头毛茸茸的恶魔飞快地转身，在月光下朝罗斯福猛冲过来。 罗斯福举起了猎枪，深知这回不能有闪失。“我的马儿吓得不停地发抖，转着圈，仰起头。我正用双手举着枪，马一仰头，刚好撞到枪上，枪猛地砸到我额头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口子……我正在兴头上，血却止不住地流，糊住了我的双眼。” 菲利斯骑马兜了回来，又从他身旁迅速跑开。“你没事吧？” “别管我，”罗斯福大声回答。“我没事儿！” 野牛追赶着乔·菲利斯，活像启斯东打闹喜剧（Keystone comedy）中的场面：野牛飞快地跑着，紧盯着菲利斯的坐骑不放，野牛的头部和马的尾巴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罗斯福试图帮忙。“我尝试着朝他冲过去，但我的马却止步不前，只原地踏步，无论怎么驱策它都不肯跑起来。” 而乔·菲利斯却另有打算。他干脆下了马，一边撒腿狂奔，一边向野牛开枪。他趁着月光打了两枪，都没命中目标。野牛再次逃遁，只剩下他俩在黑暗中。 他俩走得太远，已经不可能当晚返回朗的家。实际上，他们搞不清所处的位置，因为这一通追赶之后，他们早已远离了小坎农鲍尔河流域。 虽然伤口还流着血，罗斯福却在黑夜中咧嘴笑了。“爽！爽！爽！”他连声说道。“这一趟好惊险！又好精彩！”泰迪·罗斯福置身于恶土荒原的中心，狂野西部神话的中心，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们急需水，因为足足有9个小时没喝水了。他们找到的唯一水源，就是一个充满了粘稠泥浆的小水坑。里面集聚的水，只够马或人喝上一小口。天黑以后，他们除了躺下睡觉，啥也干不了。他们露宿之处，头上只见满天的星星。他们吃了硬梆梆的烤饼，然后就躺下了，口里更渴了。菲利斯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们身处土匪出没的地方，可能遇上印第安人或白人盗马贼。生火的木材也不好找，也没有可以喝的东西。他们把马鞍子卸下来，用上面的绳子当套索，一头挂在鞍角上，另一头将马栓住。 他们把马鞍垫在毯子底下当枕头用，毯子铺在坚硬的土地上。罗斯福仰面躺着，面带笑容，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马儿紧张地原地踏步——它们觉察到附近有丛林狼和短尾猫；菲利斯和罗斯福则必须防范可能加害于他们的各种人。 正如罗斯福后来所写：“野兽或其他东西可能会在我们周遭出没……这里也是白皮肤或红皮肤盗马贼的地界。而红皮肤的盗马贼除了偷我们的马匹，还有可能会剥下我们的头皮。” 这不禁又让人想起威廉·安德鲁斯的经典西部小说《屠夫十字镇》的主人公。他是1873年来这里猎杀野牛的。就像泰迪一样，他也才二十多岁，也来自东部城市。当安德鲁斯进入西部时，他感受到一种身心的变化——跟罗斯福在星空下露宿时感受到的变化一模一样。 “他能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受西部天气的影响，在一天天变硬；嘴巴周围的胡茬子随着皮肤粗糙而变得平滑；手背上的皮肤由于烈日曝晒开始变成红色、棕色，*后变成黑色。他感到身形在变精瘦，身板在变硬朗。他有时会想，自己正在脱胎换骨。” 他们睡觉时也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半夜时分，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他们头枕着的马鞍突然被抽走了。两个猎人睡得正香，当他们攥着枪跳起来，马儿已经拖着马鞍跑远，扬起一片白色的灰尘。“可能是狼，”菲利斯嘟囔着，用手指向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 于是，他俩在月光下开始了长途跋涉，沿着马鞍子在地上留下的痕迹，踩着硌脚的沙子和石块一路向前。这时，罗斯福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几个星期前，他还在纽约州的首府奥尔巴尼参加有关改革举措的投票，如今身在恶土荒原的中心地带。在这样一个夜晚，就像他读过的牛仔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冒险追赶马匹，周围可能有印第安人或土匪出没。 乔·菲利斯扭头对罗斯福说：“嗨，我应该没犯过任何罪，为啥这种倒霉事让我碰到了。”他又把头转过去。“你有做过什么坏事，值得遭这样的罪吗？”“乔，”罗斯福回答道，“我从来没有。” 他们走出老远，才找回了马匹，回到了宿营地。这时候，天又开始下起冷雨。他俩全身湿透，浸湿的毯子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乔摇了摇头，盼望这场倒霉的野牛猎杀行动赶紧结束。就在这时，躺在他旁边的泰迪·罗斯福戴着溅了雨水的眼镜，冲着黎明时分的天空喊叫着：“天哪，这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