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天诛:Tenchu

《天行健天诛（套装上下册）》：　　**章 逃亡之路　　山势莽莽苍苍，狂风肆虐，如受伤的野兽在垂死时发出的嘶吼。这阵阵声响汹涌而来，又呼啸而去，让人闻之心悸。　　算起来，自我们逃离高鹫城已经过去五天了。因为缺医少药，吃得也艰难，薛文亦腹部的伤口一直未能愈合。两天前，队伍中的两个女子开始发烧。此时，我的宿疾也复发了。上次病愈后一直没能好好调理，又经历了破城时的一番苦战，早上起来我就觉得浑身不适，有些发烧，在山中硬撑着走了几里路，便已累得气喘吁吁，只好停下来休息。　　一般来说，步行去帝都需要一个半月，可按我们现在这样的速度，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回去。我也病倒后，一行四男四女的队伍里，只有吴万龄、张龙友和两个女子还算身体强健。八个人里病倒一半，如果能回到帝都，那也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现在我已然是这个队伍的主心骨，若是我也垮了，他们恐怕全都回不去。因此，无论如何都得撑下去。　　我拨开了一根树枝，看着被雾气笼罩的山谷。　　这里应该是天水省的地界。天水省向有“群山绵延不绝，民风悍勇好斗”之称，本来人口有一千余万，在帝国诸多行省中人口*多，是中部*为重要的一省，天水总督也是节制中西四省的首席总督。苍月公叛乱后，天水总督李湍投入了叛军，原来驻扎在天水省北部的西府军并未追随，仍效忠帝君。导致双方将天水省分成南北两半，兵连祸结，争斗不休。武侯跨江南征，**战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西府军攻破了天水省首府——符敦，斩杀前总督李湍，使得十二名城中名列第七的符敦城率先重归帝国麾下。不过，西府军和总督府的府兵连年交战，天水省一千万人口死了三分之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带已看不到人烟，倒是那些树木长得格外茂盛，将这条山路湮没了一半。　　我放下手中抓着的树枝，它“呼”的一声又弹了回去。尽管战事不断，春天还是来了，树枝上发出了新芽。　　可人不是树枝。死去的人，便再也不能复生。　　我有点颓唐地想着，头也一阵发晕，重新走回宿营的地方。一个女子在用清水给薛文亦清洗伤口，另两个女子躺在地上，神情很委顿。她们的病比我还重，我走路只是有点摇晃，她们连走都十分困难了。　　张龙友正在砸两块石头，见到我便站起身问：“楚将军，见到什么没有？”　　我摇了摇头，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道：“这里荒无人烟。你做什么呢？”　　“我想找到燧石，好生火。”　　“找到了吗？”　　他有些泄气，把两块石头一扔，道：“不行。要是现在有点火药，没有燧石也能生火，只要砸出点火星就行了。”　　我不由一阵苦笑。逃出高鹫城时，谁还会带个火雷弹？在*后一战中，能用的武器全都用上了。我道：“别灰心，再想别的办法吧。”　　这时，西边的树丛里发出一阵声响。我转过头，见吴万龄抱了一堆野果过来。张龙友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不过我知道他的意思。吃段工夫，我还能撑得住。可是她拿到刀后怎么交给我？我现在两只手根本不敢松开，一旦松开，哪里还制得住这头几近发狂的鼠虎？但此时已不由得我多想，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鼠虎还在乱跳。它的力气很大，在拼命挣扎时，我没一点反抗的余地。　　“怎么给你？”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她的口吻仍是冷静的，好像我不是处在生死一线的紧急关头。我叫道：“你扔过来！”　　她吓了一跳，但也实在没别的办法。她道：“那我扔过来了……你小心。”　　*后这三个字已没有了刚才的冷静，即使我正晕头转向，也听到她话中的颤音。　　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静啊。尽管知道实在不是时机，我仍然暗自笑了笑。　　“砰”的一声，刀被扔到了我身边。　　她扔得很准，扔到离我不过一尺远的位置，刀落地时在满是石子的地上弹了几下。这时鼠虎正好带着我猛地甩过来，我一咬牙，右手松开了它的耳朵，一把抓向百辟刀的刀柄。　　这是在赌命。如果我一抓不中，那就是我和她的死期了。　　我的手指一下碰到了圆圆的硬物，正是摸惯了的刀柄。谢天谢天，我不由默念了一声，手一翻，刀已握在掌中。此时鼠虎的头失去了制衡，立刻转过来想要发起攻击，我左臂一用力，大吼一声：“畜生！”右手将百辟刀一送，刀尖一下插入了鼠虎耳后。　　在军校时，教我刀法的师兄俞稚圭跟我说过，人的头骨极为坚硬，想劈开头骨，那要花极大的力气，但耳后却是头骨的空隙处，从耳后下刀，一下便能置人死地。人是如此，我想野兽也差不了太多。　　果然，我全力一击，半柄刀竟没入了鼠虎脑中，可马上又像被东西夹住一般，刺不进去了。想必是耳后的空隙没有百辟刀的刀身宽的缘故，可这也足以置鼠虎于死地了。它正咬向我的大嘴忽然“哼”了一下，吐出了一阵腥臭，慢慢地瘫倒在地。　　鼠虎一倒下，原本跨在它背上的我浑身脱力，滑落下来，坐在一边大口喘气。　　我竟以一人之力杀死了一头鼠虎？简直不敢相信。　　她问：“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冷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我知道，刚才她带着颤音对我说“你小心”时，已经让她暴露了真实心意。尽管现在她的语气很冷，但我也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关切。我笑了笑，道：“死的，好像还不是我吧。”　　我刚站起身，脚底却一软，只能扶住了鼠虎的背，两条腿已完全没了力气，几乎站立不住。这时才发现，我的内衣凉飕飕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是被鼠虎身上喷出的血打湿的吗？　　我看了看胸口，鼠虎的血已经快干了。因为搏斗，手臂上满是伤口，往外渗着血，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不算严重，一两天就会愈合。解开软甲，想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哪知刚解开，却见胸口散发出阵阵水汽。刚才的搏斗中，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但汗水却已将内衣浸透了。　　“小心，这样容易着凉。”她的口吻仍然很冷淡。　　我抬起头，真诚地说：“谢谢关心。”　　她的颊边忽然闪过一丝红晕。我不敢再看她，歇了一阵，恢复了点力气，才从鼠虎头上拔出了百辟刀。我系好软甲，道：“快回去吧。”　　临走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山崖上的鼠虎，不禁打了个寒战。搏斗时顾不得害怕，现在反而惧意满满，直到现在，我仍不敢相信自己真杀了一头鼠虎，回想起来全靠运气，再就是她的帮助。想到此不由感慨，我到底不及武侯啊！听闻他打死鼠虎时，也是我这样的年纪，而且他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这么一比，我实在差得太远了，不禁有点沮丧。　　一走神，她已走到我的前面。我追上几步，道：“走到我身后去。”　　她一怔，没说什么。我在前方开路，也一言不发。　　看样子，山中的鼠虎不算多，回去这段路总算平安。经过采野果的地方时，她停下来取回刚才已摘下的野果抱在怀里。我忽然说：“以后不要一个人落单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一双大大的眼睛极为明亮。我避开她的目光，又向前走去。　　快到宿营地时，有一股焦味传来，也不算浓，夹着些甜香。　　那是火的味道啊。我心头一阵狂喜，看样子张龙友终于生起火来。我回头道：“快，有火了！”　　果然，当我们回到宿营地时，看到薛文亦的拖床旁挖了个坑，坑里有一些树枝正烧着，张龙友和吴万龄分别拿着两根树枝，上面串着些野果和剥去皮的飞鸟，散发着一股香气。　　吴万龄一见我狼狈的样子，猛地站起身，问：“统领，你怎么了？”　　我笑了笑，安抚他道：“没事，快点烤，我馋死了。”　　吴万龄道：“多亏张先生和薛工正，我们才算生了火。正好这鸟肉熟了，你先吃。”　　我实在馋得不行，拿过来就是一口。吴万龄烤肉的本事倒不错，鸟肚子里塞着野果，野果本来又酸又涩，正好当调味料，让鸟肉也多了一股清香。这鸟也不知是什么品种，肉质很肥嫩，咬在嘴里，那股香鲜的滋味几乎让我把舌头都吞下去了。吃了两口，我撕下鸟的一条腿，递给正走过来的她，说：“来，吃吧。”　　她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是斯文。我笑了笑，以一种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狠吃着。没过一会儿，我把这半只鸟啃得一点不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的油，道：“好吃，好吃。”　　吴万龄笑问：“统领，你身子好了？”　　听他一说，我也反应过来。刚才和鼠虎搏斗得精疲力竭，出了一身汗，现在又吃下这半只鸟肉，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我伸出双手握了握拳，道：“真是啊，那只鼠虎连我的病也治好了。”　　“鼠虎！”张龙友和吴万龄同时叫了起来，在一边正由一个女子喂着鸟肉的薛文亦也睁大了眼看着我。　　我道：“是啊，刚才被我杀掉了一只。怎么了？”　　吴万龄警觉地看着远处问：“这山里，只怕还会有吧？”　　“别多想了，鼠虎总比蛇人好对付。”我说着，身上又打了个寒战。想起蛇人如烈火燎原的攻势，以及覆没在高鹫城里的十万大军，任谁也不敢说不怕。张龙友和吴万龄多半也想起了守城时的情景，都露出了惧怕的神色。　　“别多想了。”我安抚着，又岔开话题，“吴兄，这是什么鸟？很肥啊。”　　吴万龄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回道：“那是竹鸡，山里到处都是，多得很，而且没见过人，放个夹子就上套了，简直跟捡的一样。不过要不是张先生和薛工正生起火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可吃不到。”　　我道：“多弄几只吧，要是能煮锅汤就更美了。”　　张龙友也被我和吴万龄的话感染了，笑着道：“那我去找找陶土，这山里肯定有。做出形状来烧一下，就能熬汤了。”他舔了舔嘴唇，“喝口暖洋洋的鸡汤，叫我做太师都不干了。”　　我们说笑着，一时也忘了现在的处境。我的眼角不时瞟着她，心头不由一阵担忧。　　如果到了帝都，她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把她送给帝君。　　张龙友的运气很好，第二天就找到了陶土。　　我们都很兴奋，急着想吃鸡汤，干脆不走了，就地宿营，用昨天带着的火种生起火，围坐一圈看着张龙友用陶土做锅。他的手艺不太好，虽然说得轻松，可做出来的坯子全是七歪八倒的。幸好有个女子手很巧，做出了相当漂亮的带耳的烧锅，还做了几个稍显笨重的勺子。　　到黄昏时，锅和勺子都烧制好了。吴万龄抓了两只竹鸡褪毛去内脏洗净。当天色完全暗下来，**锅鸡汤出锅了。我们用大笨勺舀起了汤，几乎眨眼间，便被我和张龙友、吴万龄三个大男人抢光了，连薛文亦也只来得及喝上一勺。紧接着又烧了第二锅，分给其他人。　　吃过了热乎乎的肉汤，两个女子的病情马上有了起色。用热水清洗过伤口后，薛文亦的伤势也有了好转的迹象，本来他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昏迷不醒，现在已经有力气说话了。　　吃饱了东西，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我在火堆前清理着手臂的伤口，张龙友、吴万龄在和两个女子聊天，薛文亦也半躺在拖床上和那个常照顾他的女子说话。在刚逃出城时，她们多少还对我们有些敌意，但这一路互相扶持，不知不觉亲近了很多。　　也真是巧啊，刚好是四男四女。我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她。　　此时她正调试着那面琵琶。即使逃出高鹫城时那么危险，她都没有丢掉琵琶。渐渐地，她不时拨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如果能和她找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那也不错吧。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我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听到有个女子轻声道：“什么啊，我叫钟……”　　她的声音甚是娇脆，只是接下来说得很含糊，也不知叫钟什么。武侯给她们取过类似花花草草的名字，其实她们的真名应该比这些要好听，却不知叫什么。我想着，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她正调好琵琶，也看向了我，我二人恰好对视了一眼。不知怎么，我一下移开目光，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惊慌。　　就算面对成千上万的蛇人，我也不曾如此失措，真不知是因为什么。我正想着，却听到她说：“将军，我帮你擦一下伤口吧。”　　手臂的伤都已洗去了血污，后肩还有一两处。本来想让吴万龄或张龙友来帮个忙，只是见他俩正和她们说得火热，不好打断，却不曾想她会主动帮忙。　　我有点手足无措，只好说：“谢谢。”说完便将身子侧了侧，把后肩转到火堆前。她拿起我擦拭伤口的布，沾了些热水，轻轻地清洗着我背上的伤口。我低下头不敢看她，再一次道谢。说完又觉得有些太轻描淡写了，也实在很想和她多说两句，就顺嘴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一问出来，我就有些后悔。如果她不愿告诉我，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她淡淡地说：“叫我枫吧。”　　“枫”就是武侯给她取的名字。我不知她为什么不愿告诉我真名，但不管她叫什么，她就是她。　　吃的问题解决后，我们恢复了体力，行进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帝国本土，以大江为界，有南九北十共十九个行省，天水省疆域**，依山势呈狭长状，南北足足有七百余里。第九天，在一片暴雨中，我们到了符敦府辖的文当县。　　文当县有一条大河，名谓铁水河，是大江的支流。虽说是支流，但实际上已经比主干还要宽些。大帝得国时，因为符敦城坚不可摧，故先剪除东西南北羽翼，*后围困符敦城时便是在文当县建造船厂，并建楼船五十艘。我们沿着路过来时，正好来到了这造船厂的遗址。　　江边还矗立着一些工棚，不过因为年深日久，只剩下些梁柱。铁水河周围几十条小河汇入，一到雨季便水势大涨，所以那些横七竖八的梁柱都竖在河中，仿佛是巨兽的骨架。经过长年腐蚀木头已经变黑，如同坚铁所铸。　　在暴雨中，我们撑着经薛文亦指点而做成的雨伞，狼狈不堪地找着路。符敦城是我们能赶到的**个大城。武侯南征以前，天水省本就已经陷入混战将近一年，人口骤减。这九天来，竟连一个人也没见到，倒是经过不少惨遭屠戮的村落，四处都是未及掩埋的尸骨，有如在鬼域中穿行。　　这些有的是趁乱而起的山贼们干的，有些大概就是我们当初奋战时导致的。南征后，为了一路取粮，武侯曾下令，那些坚守不降的城池方圆两百里以内所有人一律斩杀，一个不留。在厮杀*为惨烈的天水省里，文当县更不例外。原本还应该会有一些人，但因为四处都是尸骨，战争中幸免的村民也只得弃村逃生，结果就是留下一个个荒废的村落。　　由于薛文亦身体尚未恢复，还不能自己动手，几把雨伞做得很粗糙，如果是小雨还能支撑，在暴雨中却根本不起作用。当伞面的芭蕉叶已被风雨撕扯开了，雨不停地打下来。天水省号称“天无晴”，省名又叫“天水”，就是因为雨多而得名。我们南征时经过天水省正好是旱季，还不曾领教过这等雨势，此时被这一场雨打得晕头转向。　　现在，我只想找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可河边的树林多半稀疏且矮小，长得高大的树又是孤零零的。在军校时我们就学过，野外行军，如遇雷雨，孤木之下不可扎营。　　我手里的伞起不了什么作用，坚持撑着只是为了护住提着的一罐火种。尽管火种罐已用芭蕉叶盖住，可我实在怕会被雨打灭，只能用那把破伞拼命挡着。吴万龄拖着薛文亦在我身边走着，突然他大声道：“统领，你快看！”　　随着一道闪电，我看见在前面的坡上有一幢木屋。我道：“谢天谢地。吴将军小心戒备，我先过去看看。”　　我把火种罐交给另一边的张龙友，正要向前走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滑入了沟渠中，正挣扎着要爬上来，可是雨把泥土打松了，她哪里抓得住？　　P1-12了几天的野果，胃里直冒酸水。初春时的果子多半又酸又涩，实在称不上好吃。虽然我们有武器，獾子野兔之类的野味要打一只也不难，可就是没火，茹毛饮血实在受不了，只好吃野果充饥。　　吴万龄把那堆野果放在地上，道：“统领，吃点东西吧。”　　“和你一起去的那个女子呢？”　　吴万龄一边抓起几个果子分给病号，一边说：“她还想再摘一些，马上就回来了。”　　张龙友也抓起两个果子，坐到我身边问：“楚将军，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我咬了一口果子，仍觉得头昏脑涨，但硬撑着说：“好些了，明天再接着赶路吧。”　　为了带上薛文亦，我们用木头做了张拖床。本来是由我和吴万龄轮流拖着他，现在我自己也行走困难，别说再拖个人了。另两个女子也病得很严重，走一小段便气喘吁吁。现在我只希望能安全抵达符敦城，得到西府军的帮助，那才有可能回到帝都，否则我们都将倒毙于路途。　　吴万龄有些不安地问：“统领，你还能走吗？”　　是啊，我还能走吗？虽然嘴上说“好些了”，但我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我道：“要是叶台在这里就好了。他的嘴虽贱，医术当真高明。”　　吴万龄问：“张先生，你不是也懂些医道吗？”　　张龙友抓抓头，苦笑了一下，道：“医道我虽也懂点，但是我学的都是石药之术，非得水火相济才行，叶医官那种草药我可不懂。”　　其实我这并不算什么太严重的病，如果能吃饱，休息好，不用几天，不光是我，就连薛文亦的病情也能有所好转。我看看躺在一边的薛文亦，他本就面色惨白少血色，因为发烧，颊上有两块不正常的红晕。那个女子正把一个野果剥去皮喂给他吃。薛文亦因为太过虚弱，眼半开半闭，吃个野果也极其费力。我道：“这些都不用说了。张先生，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取火吗？”　　逃出高鹫城时，谁也没想到要取火，所以都没带火镰。在城中到处都有火，一出城，却因为生不了火，吴万龄打到的几只小兽也没办法吃。如果能生火，烧上一锅热汤，那比药还管用。　　张龙友咬着一个野果，出神地想着，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对了，钻木！”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已站起身，道：“我读过一部书，说钻木可以取火！”　　钻木怎么能取火？我心生疑问。但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好扫了他的兴。　　张龙友说得兴起，野果也不吃了。他拔出腰刀，砍下一根直直的树枝，又找了段枯树干对剖成两半放在地上，然后将树枝削尖了顶在树干上，两手拼命地搓动。削尖的树枝像个钻头一样，在那半片树干上钻了个洞，边上似乎出现了一点焦痕。　　居然真的有效。我直了直身体，盯着张龙友。他的手搓得更快了，但只是冒了点白烟，连一点火星也没有。　　张龙友搓了一阵，放下了那树枝，甩着手道：“不行，不够快，得再快一点才行。”　　“我试试！”吴万龄跃跃欲试。他的枪马之术都属下乘，但到底比张龙友强一些。可他搓了一阵，眼看着冒了点青烟，却仍然没有半点火星。吴万龄沮丧地问：“张兄，你这办法到底成不成？”　　应该能成。如果我没有生病的话，说不定真能搓出火来。只是以我现在的状态，做梦也别想了。这时，躺在一边的薛文亦轻声道：“做一个弓……”话没说完，他又咳了起来，那个女子轻轻地顺着他的背。　　张龙友忙问：“做什么？”　　薛文亦咳了一阵，道：“钻木用的钻头，是用……”刚说了几个字，他又咳个不停。　　张龙友扶起他的身子，顺着他的背，道：“薛先生，你慢慢说。”　　薛文亦做的东西，甚是奇妙，他做的望远镜、飞行机都是我闻所未闻的。有他帮忙，也许真能生起火来吧。吴万龄也走到薛文亦身边，扶住他的另半边身子，道：“薛工正，慢慢说。”　　薛文亦咳了几声，道：“你们见过我用的钻头吗？”　　我们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他在拖床上折下一根小树枝，道：“我画给你们看。”　　“正是正是。薛先生，你小心点。”张龙友大喜，伸脚在地上划拉出一小块空地，“在这儿画吧。”　　薛文亦手中的树枝刚碰到地面，从西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　　那是她的声音！　　我的心抽了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站起身，手按住了腰间的百辟刀。吴万龄的脸色也是一变，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不等他反驳，我已冲了出去。　　声音是从西边传来的，听距离应该不远，且吴万龄说她摘野果应该不会走得太远。可我跑出一小段，仍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我找错方向了？　　仿佛一阵寒意袭来，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不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我知道，是因为我对她的关切。　　树枝上明显有折断过的痕迹，我不甘心地又跑出十几步，心急如焚。忽然，从茂密的树叶丛中传来了一阵野兽的吼叫。　　是鼠虎！　　鼠虎是现在*为凶猛的野兽，虽然论凶猛比不上真虎，但数量比真虎多，样子又远较真虎丑陋，吼声也像是老鼠的叫声放大了几十倍。这种畜生分布极广，帝国疆域辽阔，南北东西，几乎所有地方都有鼠虎出没。　　她是碰到了鼠虎了？一个人碰到鼠虎的话……　　我不敢往下想了，大声叫道：“喂！你在哪儿？”　　嘴里喊着，心里忽然有一阵酸楚。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四个女子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自己的名字，我也从来不去问她们。也许，在我心底，是故意用冷淡来掩饰自己的想法吧。我从来都觉得，作为一名军人，实在不该有什么儿女私情。在攻破高鹫城时，看到那个女子坠城身亡时，心底*多也只是怜悯。而白薇在离去时给我的亲吻也不过让我觉得有点异样而已。即使是答应了要娶的苏纹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产生了公子哥儿常挂在嘴边的“爱”。可对这个一直不知名姓的女子，自从在武侯帐中听到她弹错的那声琵琶起，我就发现自己总是在想念着她。　　刻骨铭心。　　每次生死关头，我也总想起她。　　也许，对她，我才有真正的爱情吧？　　如果她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活下去。　　就在这时，那鼠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鼠虎的吼声近了许多。　　我心头一阵欣喜，顺着声音的来路，拨开了纷杂的树枝，冲上前去。　　前面的树稀了很多。走过这一段，我依稀看到一个淡黄色的身影。于是我加紧步子，猛地冲了过去。　　我一冲出树林，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断崖，崖前有一块足有五六丈的空地。而她已站到了崖边，距她一丈开外，是一头很大的鼠虎。　　那头鼠虎大约不曾见过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向她逼近。而她慢慢后退，已经站到了崖前一两尺的地方，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下去。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淡黄的绸衫。山风吹过，那件绸衫被吹得贴紧了身体。我一直不敢问她们的来历，但我也猜得到，她一定出身于很有教养的家庭。即便是现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依然没有慌乱。　　我大感诧异，这和宿营地是相反的方向，她怎么会被鼠虎逼到悬崖边呢？但马上就明白过来，她正是为了把鼠虎引开，才往相反的方向跑。想到这里，我心头一动，猛地抽出百辟刀，喝道：“畜生！过来！”　　那头鼠虎被我的喊声一惊，顿住了步子，扭过头来。　　我将刀紧紧地握着，慢慢靠上前，但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头鼠虎。　　鼠虎的习性与真虎不同。真虎在对猎物发动攻击时，往往一跃而起将猎物扑住，而鼠虎却先慢慢欺近，再猛然扑上来咬住猎物。这头鼠虎个头很大，如果被它咬住，恐怕一口便能要了我的命。不过面对过如潮水般冲过来的蛇人，现在面对一头鼠虎，就算明知不敌，竟也一点都不怕了。　　我慢慢地向前靠近，鼠虎大概是因为没碰到过人，甚至向后退了退。现在，我距离它只有一丈多了。我有意慢慢转向另一个方向，将这鼠虎引开，正好让两人一虎形成了一条直线，我和她都离那鼠虎一丈左右。　　我不敢再靠近了。鼠虎的动作极快，如果是一丈以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反应过来。　　我站住了。地上本有不少碎石子，脚一顿一起，一块石子已被我踢了起来，直向那鼠虎飞去。鼠虎躲闪不及，石子正好击中它的颊部。　　石子刚击中它，我便觉眼前一花，只听得她惊叫起来：“小心！”　　那头鼠虎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我只是凭借本能向后一跳，那头鼠虎的牙咬了个空，简直是擦着我的裤子过去的，甚至腿上还能感觉到一股热气。　　好险！　　但不容我庆幸，脚还不曾立稳，便觉身前已是一股腥臭袭来。是鼠虎再次冲了过来。我咬了咬牙，猛地向前倾去。因为不曾站稳，人向前一倾，正好倒在鼠虎的背上。鼠虎的毛又粗又硬，倒在上面着实不舒服，但也是这么一倒，我的脚抬了起来，正好又闪开了鼠虎的攻击。　　虽然又逃过一劫，但我的身体横在鼠虎的背上。我心知再不反击，就真成了鼠虎嘴边的一块肉。尽管险象环生，还好在我手上握着百辟刀。于是，当机立断挥起刀，向鼠虎背部猛砍过去，“嚓”的一声，一丛鼠虎的毛被我砍落，刀锋也吃进了皮肉里足有半寸。　　百辟刀吹毛断发，连蛇人的头也能一刀砍落，但鼠虎皮厚毛硬，军中软甲不少便是由鼠虎皮制成，现在这种状况下仍能砍进鼠虎皮肉半寸之深，已算难能可贵。看来，南征十余月，大小数十战，我的臂力、刀术都有进步。可现在哪里是得意的时候？那头鼠虎被我一刀砍伤，登时负痛，大吼了一声，昂起了头，两只前爪离开了地面。　　我本来就像根扁担一样伏在鼠虎的背上，它这么一动，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如果我真的被它甩下来，这鼠虎负痛之下肯定是一通乱咬，那时我大概就要命丧虎口了。我心一横，用手一把揪住了鼠虎的左耳。　　鼠虎的耳朵尖而长，我抓在手中还卷了几圈，将它的耳朵缠在了手上。这么一弄定是让它感觉到了疼痛，便猛一甩头，想来咬我。我再没办法可想，右手一下松开了还砍在鼠虎身上的百辟刀，用同样的方法揪住它的右耳。它是从右边回过头来，而我则被它甩向左边，百辟刀也一下掉落下地，从它背上的伤口处猛地喷出血柱，浇了我一身。　　这个伤口并不致命，但这一刀激怒了鼠虎，它咬不到我，只好将头左右猛甩。我只觉身体简直已不属于自己一般，随着它的甩动而不停颠簸，脑子里天旋地转，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我咬着牙，两手紧紧地揪住了它的耳朵，死也不敢放手。　　又被它甩了两下，忽然，左手一松，人一下失去了平衡，直接甩到了右侧，耳边只听得鼠虎又是一声巨吼。　　原来我已将它的左耳拧了下来！　　幸好鼠虎负痛之余，只顾着惨吼，没有趁此机会来咬我。我左臂一弓，顺势搂住了鼠虎的脖子。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这鼠虎再一次又跳又甩，肯定会把我甩下来。我该怎么办？尽管现在我似乎还占据上风，但只怕这鼠虎疼痛之余，兽性大发，更难对付。　　我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两丈开外的她，叫道：“快逃！”　　如果我死后她能逃出生天，也算值得。哪知她没有走开，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笨蛋！”我嘴里大骂着，可心里却莫名一甜。　　鼠虎猛地一跃，竟然冲向了她。我大吃一惊，左臂用力，试图用在军校里学的格斗术来对付它。这一招是勒颈闭气，如果是对付人，我这么用力一定会让他喘不过气。可鼠虎和人却不一样，我已用出浑身力气，它却毫无异样，又是一跳。好在我紧紧地勒着它的脖子，倒不曾被它甩下去。但这么一来，离她只有几尺远了。　　我大喊：“快！快把刀给我！”　　她身子一震，人向边上一闪，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