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的新生/狼国故事

**章 山林与草原之间 清晨，东方的天边泛起一缕粉红的霞光，峨岚山脉茂密的针叶林还是一片暗淡，山脚下的矮树林却已经被晨光与乳白色的晨雾交织笼罩着，看上去如梦幻般美丽。 这里是峨岚山脉和雅利安草原之间的缓冲地带，地势平缓，树木稀疏，不但有山间小溪，还有水潭和沼泽，与远处陡峭的山坡上那些密不透风的落叶松与冷杉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是各种低矮灌木与幼树的天堂，也是飞鸟和小兽的乐土。 潮湿的灌木丛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黑褐相间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茂盛的枝叶下钻出来。这是一只草兔，它蹲立在灌木丛下的枯叶间，一身洒满黑斑的毛皮与斑驳的地面相差无几。两只黄色大眼睛圆圆地睁着，瞳孔放大，机警地瞪着四周，小巧的鼻子一下下抽动着，灵巧的长耳朵不时转动，搜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片刻之后，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它才一蹦一跳穿过矮树林，朝着沼泽方向跑去。 许多山林小兽都习惯在这短暂而安静的清晨时分出来活动。这只草兔或许是前一夜吃饱了嫩草和树芽，此刻打算到沼泽边上喝点水，然后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寻个隐蔽的草窝睡觉。 对于这样的小兽，生命的过程就是日复一日的谨小慎微，只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其实，自然之神所创造的每一个生灵，无论大小，谁又不是谨慎而努力地活着呢？ 眨眼的工夫，天色越来越亮，林中的鸟鸣声渐盛，大嗓门的松鸦、噪鹛站在枝头，小巧的鸲类、雀类藏在叶间，各自施展歌喉，尽情啼鸣，仿佛是在歌颂这四季中*美好的时光。 这的确是个值得歌唱的季节。 初夏，是山林中*美好的时节，也是*忙碌的时光。天气暖，雨水充沛，各种植物抓紧时间疯狂生长。大大小小的山林居民们也抓紧时间努力进食，努力繁育，为自己储备足够的能量，把子女抚养得肥壮，好应对下一个漫长寒冬。 随着鸟鸣声渐盛，林子里渐渐热闹起来了，尤其是沼泽边，来来往往的山林居民一拨又一拨。先是一只四蹄纤细的小狍子，匆匆喝了几口水，就慌忙逃走了。不久又来了一只身材高大的马鹿，巨大的蹄子踩得地上的枯枝咯吱咯吱响，身子擦过灌木丛，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马鹿是这片山林个头第二大的食草兽，不但身形彪悍，还顶着一对树杈般的大角，天赐的好身材让它敢于在大白天招摇出行。它啃两口地上的青草，又扭着脖子在树干上蹭自己新长出来的鹿角，幼树的细枝不堪承受，簌簌地抖动着。 突然，马鹿好像嗅到了什么，湿润的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气，掉转脑袋匆匆离去，完全没有了刚才悠闲的模样，很快就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不多久，一个灰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稀疏的树林中。它身材略微瘦削，灰白色的轻薄夏毛贴在身上，毛茸茸的尾巴低垂着，宽大的脚爪落地无声。它平伸着脑袋，微微张着嘴，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瞳孔紧紧收着，透出一股精明内敛的光芒。 灰公狼蒙哥，是生活在这片山林中的一个小家庭的头狼。 它沿着马鹿刚刚走过的路线行进，看起来是知道马鹿才从这里离开，但它没有去追赶，或许马鹿并不是它的目标。它沿着水草茂盛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进沼泽里。它的爪子深深陷进了又软又烂的黑泥里，很快，四肢都变得脏兮兮、黏糊糊的。但是它一点儿也不在意，伸长了脖子，用鼻子和眼睛仔细地在水草丛中搜寻着。 突然，它眼睛一亮，找到了！它把脑袋扎进一丛堆得很高的干草和树枝里，再抬起头来时，嘴巴里已经多了一个鼓鼓的灰白色东西。是鸟蛋！ 原来这是一处水鸟的巢穴。蒙哥咬破蛋壳，金色的蛋液从它嘴角边流出来。它吧嗒着嘴巴，颇为享受这美味的早餐。它一口气把巢穴里的三只蛋都吞了下去，舔了舔嘴唇，又继续往前走。 很快，它又找到了另一处水鸟的巢穴。水鸟们总是喜欢扎堆筑巢，只要找到一处，就等于找到了一堆，不过，此时大部分巢穴里的蛋都已经孵化。守巢的亲鸟被突然冒出来的狼吓得扑啦啦飞了起来，露出巢穴中两只半大的、羽毛还不丰满的雏鸟。 蒙哥毫不费力地叼起了雏鸟。亲鸟焦急地哀鸣着，在蒙哥的头顶飞来飞去，不时俯冲下来，用长长的喙啄咬蒙哥的脑袋，试图救下自己的孩子。但蒙哥一点儿也不在乎，甩甩脑袋避开水鸟的攻击，叼着猎物继续朝前走去。 不大会儿工夫，蒙哥拖着四条沾满泥浆的腿走回树林里，嘴里已经叼满了五花杂色的雏鸟。它把猎物们放在草丛里，然后伸长脖子冲着林子深处叫起来。 很快，林子那头传来了回应：几声短促的狼嚎，还夹杂着幼狼稚嫩的嗓音，透着一股喜悦。 没多久，树影间就出现了几只跳跃的身影—— 一只棕色的母狼小跑在*前，身后三只毛色灰白、身体细瘦的狼崽蹦跳着。看到它们，蒙哥轻轻摇晃起尾巴来，这是它看到家人时开心的表现。没错，那正是它的妻子妲尼和三个儿女。 棕母狼妲尼快乐地跑到蒙哥身边，亲热地摇晃着尾巴，长长的嘴巴不住地亲吻着蒙哥的脸颊。三只狼崽也围着父母撒欢，瘦巴巴的腰扭来扭去，细细的尾巴飞快地摇着，嘴巴咧得大大的，露出一口尖尖的乳牙，呕儿呕儿地叫着。它们才半岁大，身形看上去又瘦又长。蒙哥也摇晃着尾巴，挨个亲吻孩子们。一家五口看上去就像分别了很久一样，其实它们只不过才分开了一个早上。 庆祝重聚后，蒙哥转过身，引导幼狼们发现草丛里的雏鸟。这立刻引发了一场小小的争斗。刚刚还亲密无间的三兄妹，此刻却毫不客气地争夺、撕扯起猎物，稚嫩的嗓子里发出咆哮的呜呜声。 不过很快就分出了胜负。蒙哥一共带回了五只雏鸟，三只小狼先是各自夺到一只。老大泰米迅速把整只雏鸟囫囵吞了下去，虽然给噎得够呛，但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它腾出嘴巴抢到了下一只。 老二柯勒则在泰米费力吞咽的时候抢到了第二只雏鸟，然后叼着两个战利品，跑到远处一棵树干背后独自吃起来。 转眼五只雏鸟被瓜分一空，*小的娜娜只吃到一只，便不甘心地围着母亲妲尼打转，踮起前爪撒娇似的扑向它，舔它的下巴，发出一阵阵乞食的哀叫。 对于三只食欲旺盛的幼狼，雏鸟不过是一小口肉。蒙哥心里很清楚。它扭头看着沼泽。思考片刻后，它放弃了带幼狼进入沼泽的念头，掉转脑袋朝山坡下走去。母狼妲尼紧随其后，三只幼狼摇着尾巴兴奋地跟了上去。 作为一家之主，蒙哥负责计划每天觅食的行程。它对这片山林与草原的缓冲地带十分熟悉，总是知道哪里能找到吃的。妲尼和孩子们只管跟着它走。狼天生有好记性，去过两回之后，幼狼们也开始认路了。眼下三只幼狼欢天喜地，它们知道父亲走这条路，是要带它们去捉鱼。 早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照下来，在长着杂草和苔藓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金色。它们沿着坡势一路往下，走不多远，地面上苔藓的痕迹越来越重了。三只幼狼抽动着鼻子，显然是感受到了湿气。蒙哥脚不停歇，熟稔地绕过倒塌的树干，穿过灌木丛和乱石。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杂草中也出现了一条半掩的小径，这是前来喝水的动物们踩出来的路。 一条晶莹剔透的小溪跃入视野中。它沿着山体上被雨水和山洪冲刷出的沟壑一路流下，在山坡下的低洼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从四周遍布的各种足迹就可以看出，这里是山林居民们一处公用的饮水地。 小溪很窄，水流湍急，时不时在某一块突出的鹅卵石上翻起一片水花。蒙哥跳上一块大一些的鹅卵石，四只爪子收在一起，在湿滑的卵石上小心地保持着平衡。清浅的溪水一眼见底，看上去并不像有鱼的样子。可是蒙哥却站在卵石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溪流。小狼崽们在附近的草丛里或卧或躺，关注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对于幼狼来说，除了睡觉，无时无刻不是学习时间。而此刻，父亲就在亲身教导它们如何从溪流中获取食物。 好一会儿过去了，蒙哥还一动不动地盯着水流，幼狼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泰米站起身朝灌木丛走去，溪流边太晒了，它打算换个凉快的地方歇着。娜娜被一只美丽的凤蝶吸引住了，追着凤蝶在一片白芷花丛中穿来穿去。只剩下柯勒还在那儿专注地盯着父亲。 突然，卵石间一个落叶似的影子微微一动。蒙哥猛地一头扎入水里，再抬起头的时候，嘴里已经叼上了一条瘦长的鱲鱼。蒙哥一甩头，把小鱼丢上岸，柯勒迅速扑了过去。这下，追凤蝶的娜娜和在远处乘凉的泰米想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蒙哥还在继续努力，而且妲尼也加入了捉鱼的行列。不过，在溪流里捉鱼靠的是非同一般的技巧。鱼儿们*善于躲藏，乍一看什么也没有，其实都藏在卵石缝隙里。想要捉到鱼，不但要有好眼力和足够的耐心，还要能在鱼儿现身的一刻准确出击，才有可能成功。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眼看蒙哥都捉到四条鱼了，妲尼忙活了半天，才捉住了一条。 泰米和柯勒两只小公狼也被父母忙活的劲头感染了，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泰米打头，柯勒跟着，一前一后站到了溪流里。 溪水冰冷彻骨，激得两只小狼直缩脚。长满青苔的卵石滑溜溜的，再加上水流湍急，根本站不住脚。哥俩被冲得东倒西歪，才走了几步就差点儿摔倒，溅起一大片水花，唉，不给父母亲添乱就不错了。 不过两只幼狼很快就把学习变成了游戏。适应了溪水的冰冷之后，它们就开始打闹起来：用前爪扑打着水花，用嘴巴叼起水中的鹅卵石，用尖尖的乳牙咬着，发出咔咔的声音，再将 鹅卵石高高抛起。它们互相追逐，摔倒了便顺势打滚，玩得忘乎所以。 玩闹了好一会儿，两只幼狼才拖着一身湿漉漉的毛，打着哆嗦，一步一滑地溜回了岸上。蒙哥和妲尼这时已经转移战场，顺着溪流到下面的水潭去了。 整个上午，一家五口都在水潭和溪流边忙活着。蒙哥收获颇丰，不但捉到了不少小鱼，还找到了好些河蚌。幼狼们填饱了肚子，一个个心满意足地躺在灌木林荫下打起盹儿来。 中午一过，太阳开始偏西。林子里光线稍稍变暗，妲尼便显得有些不安，频频催促孩子们起身。小狼们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在母亲的驱赶下懒洋洋地往回走。蒙哥走在前头，一路都在不住地扫视周围，尤其是山坡上那茂密的林子。直到一家五口回到了位于小树林的巢穴附近，夫妇俩才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