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瑜伽:每一个日子孕沙成珠

　　经过小镇的法律事务所，我看到门前吵吵嚷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密密匝匝的人。圈里，一件法律案件的两班事主各执一词，相持不下。说是两班事主，其实是两家。一家据东半圆，另一家自然占了西半圆。圆心的位置上站着一个女孩子，她一言不发，默默流泪。东边的年老妇女号吼着：“三万块，就想把我家养了十七年的孩子要回去，良心一定被狗吃了！”西边的那家人没什么气焰，但话语里也透着坚持：“孩子我们是要定了……”　　圆心上的女孩子，想必就是这两家藤牵藤扯，扯到法律事务所门前，扯到众人眼皮底下的“果”。她微微胖，穿着普通的蓝色T恤和牛仔裤。我认真看向她泪痕满面的脸，这张脸少了一个十七岁少女应有的稚气和天真，却有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疲惫。　　女孩子一时稍稍往西边挪了挪位置。东边的老年妇女一下子扑过来，捉住她的手臂，高嗓门喊道：“孩子还是我家的人，今晚一定要跟我回家！”围观的人群中，似乎早有人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一时帮言东边：“都是养儿养女的，三万块就想领了人家养了十七年的孩子，是太少了……”又有人斥责那帮言的人：“你晓得个什么？”　　在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小镇人心里，西边人家一直没敢声高气盛，自是有因。当年，女孩的父母生了一对龙凤胎。她没什么文化的父母十分迷信，竟然相信早前流传下来的传言。传言说，龙凤胎不好养活，要是两个婴儿一起放家里养，总有一个要早夭的。于是，他们留下男孩，狠下心来让人抱养女孩。领养女孩的是一对多年不孕的夫妻。　　她*先的几年是幸福的。她的养母，因为自己不孕，把她当掌上珠、心头肉般娇惯。但没几年，养母患病去世。养父娶了后妈，后妈是能生养的，她有了妹妹和弟弟，她在那个家真是有些多余了。她早早辍学，十五岁就去远方的城市打工，在小饭店做服务员，给人端菜送水。因她个头高，又微微胖，相貌老成，谁也不知道她是个童工。她打工两年所挣得的工钱分文不少地交给养父母。她的亲生父母知悉孩子还活着，且活得艰辛，就一门心思想领她回来。　　捉住她手臂的老年妇女是她的养奶奶。女孩的亲爷爷似乎满心愧疚地对人群说：“我们本来也不想要孩子，要是孩子在这人家过得好，我们也无所谓。但是……”　　这一次，又有人恍然大悟，把同情心从女孩的养父母家一下丢开：“怪不得人家出这么少的钱，孩子在你家也花不了几个钱……”　　法律事务所的人来上班了，把一圈好奇心十足的人关在了外面，把面红耳赤争吵的两家大人请进里面，人群只好散了。我听闻，*后，女孩子谁也不肯选，她说她快十八岁了，以后会自己对自己负责…．　　因为这个女孩，我又想起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一个同乡师妹。那天，在读书的校园里，我独自走在林荫道上，悠闲得一路向前。我的同乡师妹，奔跑着飞快地掠过我，她身后，一个面容酷似她、年龄长于她的青年女子在后面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奋力追赶着，师妹却头也不回，只是百米赛跑似的拼命往前冲。我被这一幕震住了。　　后来得知，我这位纯真清秀的同乡师妹，有着被领养的身世。她的亲生父母一直想生男孩，她上面有两个姐姐，母亲生下她，见又是女婴，便将她抛弃在路边。她被一位患了小儿麻痹症的修车人当着宝贝疙瘩一样抱回家。修车人一辈子没有娶媳妇，但凡挣得一点儿钱，全好吃好喝紧着我师妹。小村镇的人文化不高、见识浅，只说女孩子无须多费钱念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唯师妹的养父死心眼，千辛万苦供聪明灵秀的她一直读到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