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名著丛书木工小史/外国文学名著丛书(法)乔治.桑

比埃回答说：“正相反，我只有赞扬我的会友们，差不多可以说我重视我比较熟识的一切人，特别热爱其中一些人。我相信我的门派是一切门派中组织得*好的，*光荣的。正因为如此，经过研究习俗与规则后，比起别的门派我更愿接受它，在别的门派中，我认为一些习俗不那么自由，文明不那么进步。也可能我错了，但是我按照良心正直行动，加入白蓝两色旗帜的组织中。我们的法律禁止‘击掌’和‘吼叫’，如果一般习惯还强迫我们常常和人用手杖打架，至少我们这一派的精神好像禁止狂热的挑衅，而别的一些社团的精神却要求这点，并以此为神圣。不过如果你一定要我告诉你我内心感到厌恶的原因，那我就和你推心置腹地谈谈。我可不愿给你的热情泼冷水，也不愿动摇你热烈的信仰，这种信仰是会友生活的动力和动机。不过，我应当向你承认，这种信仰在我身上消失到何种程度。咳！是的，社团精神的神圣火焰越来越抛弃我。当我渐渐看清楚各民族的真正历史，所罗门的寺院这种无稽之谈，使我觉得好像是幼稚的神话，粗鲁的寓言。我明白了一切劳动者共同命运的意义，在我们大家中间制造区别、等级、敌对阵营，这种野蛮习俗使我感到越来越残忍有害。怎么？那些为他们的利益而剥削我们的劳动力的自然的敌人，难道还不够我们对付吗？我们应该彼此吞噬吗？被富人的贪欲所压迫，被贵族的妄自尊大降低到所谓下贱的条件中，被教士们可耻的阴谋判处我们在受伤的双肩上永远负荷着救世主的十字架，而他们自己却披着用金线绣成救世主标记的丝绸，我们受的屈辱还不够吗？我们还不够不幸吗？难道说，在忍受别人把我们推到*低阶层的不平等时，我们自己还要设法在我们之间强调这种荒谬的、罪恶的不平等吗？我们讽刺贵族老爷们的狂妄，讥笑他们的族徽和制服，憎恶和鄙视他们的家谱；但是，我们除了模仿他们还干什么别的事呢？我们在敌对的社团中争夺优先地位，我们愚蠢地吹嘘自己的根源古老；对于我们觉得带有庸俗和劣等气息的那些新成立的社团，我们却有唱不够的讽刺歌曲，骂不够的侮辱、恐吓和凌辱。在法国各个角落里，我们互相挑衅，互相残杀，为了争夺独占测角器和圆规的权利，好像一切靠自己汗水劳动的人没有权利佩戴自己职业的标志！一条彩色缎带的位置，放得高一点或者低一点，一个耳环的装饰，这些都成为严重的问题，可以煽动仇恨，使可怜的工人们流血。当我想到这些，我觉得可怜得好笑，尤其是使我羞愧得哭起来。”
这位年轻的革新家激动得不能继续他那热情的宣讲。他的心是满满的，但他没有足够的语言表达使他窒息的正义和愤怒。他住嘴了，胸口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额头发烫。“阿莫里，阿莫里，”他用一种被窒息的声音叫道，一边抓住他伙伴一只手臂，“你想要知道我为什么痛苦；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觉得你应当理解我。我不是疯子，也不是梦想家，也不是野心家，也不是叛徒，但是我热爱和我一样的人，我很不幸，因为他们彼此仇恨。”
公正的批评者（善良的读者，正如我们以前所称呼的一样），请你宽恕一个不能很好地将工人的语言传达给你的译员。比埃说的跟你不是一种语言，替他解说的译员不得不改变一些他原话的粗糙的美、别开生面的表达法以及丰富的诗意，以便把他的思想传达给你。也许你会责怪这位能力微薄的介绍者赋予故事中人物以他们不能有的情感和思想。对于这种责备，他只有一句话回答：你自己去调查吧。请你离开那些山岭吧，在那里，文学女神很久以来脱离了人类的广大群众。请你到下层去，那里一向只有戏剧和漫画在汲取滑稽可笑的诗意。请看一看这沉思的、深深受到启发的人民，而你还以为他们没有修养，粗鲁。现在，你会看见不止一个比埃·于格南。看吧，看吧，我请求你，对人民，你不要发表不公正的判决，罚人民在无知与凶残中苟延残喘。你要认识人民的错误与缺点，因为人民有错误与缺点，我并不对你粉饰；但是你也要认识人民的伟大与德行；和人民接触时，你会感到你自己比你很久以来更天真，更宽厚。
在人民中，*可赞美的是心地的单纯，这种神圣的单纯，自从我们滥用思想的形式以来，唉！就永远消失了。在人民那里，一切形式都是新颖的，真理，即使用老生常谈的方式表达出来，还常使他们流下兴奋和坚信的热泪。啊！灵魂的高贵的童年！这是可悲的错误、高贵的幻想、英雄的热忱的根源，那些利用你的弱点的人多么可耻！那些使你保持没有愚昧的纯洁进入壮年的人，应当受到爱慕和祝福！
由于这种存在于没受教育者的灵魂深处的天真，比埃·于格南的言语，在像他这样健康的人的思想中遇到很少阻碍，他的朋友科林思人并没有用激烈的争论表示反抗。他始终一声不响地听比埃讲，接着他握着比埃的手说：“比埃，比埃，对于这些，你知道的比我多，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你的。我跟你一样地感到忧愁，但是对于我们，这痛苦我不知道有什么药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