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文化丛谭(前海戏曲研究丛书第二辑)

　　《戏曲文化丛谭（前海戏曲研究丛书第二辑）》：　　老夫人不得不答应将莺莺许配张生，却要他立即进京求官。“长亭送别”出现了比较凝重的色彩，突出主人公对爱情的忠贞。然而，戏剧的节奏仍然是轻快活泼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些诗情画意的语言历来脍炙人口。在这对少年夫妻的心目中，仿佛整个天地都被他们的离愁别恨塞满了。他们的感受无疑是真实的，但也被自己过分地夸大了，因而有了可笑的意味。“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旁观者看来，未免言过其实。剧中人物把自己的感情色彩染上客观事物，而作者的态度以及他要给予读者的感受，却不是与他们完全一致的。这就构成了喜剧性的矛盾。试看张生当时的形态：“酒席上斜签着坐的，蹙愁眉死临侵地”“我见他阁泪汪汪不敢垂，恐怕人知。猛然见了把头低，长吁气，推整素罗衣”，还有这两人“一个这壁，一个那壁，一递一声长吁气”。如果把这些描写化作可视的舞台形象，将不难发现剧作家丰富的幽默感。他不仅写出了剧中人物当时的行动和感情，也包含着不是直接说出来的对他们的评点。他好像是一个不登场的角色，时刻就在我们身边。他对剧中主人公的态度是亲切的、怜爱的。既有支持者的同情，也有旁观者的超脱。笔端微带讽刺，然而并不刻薄。作品描写了他们对幸福生活的执着追求，也抒发了他们当时哀伤的感情。调子并不低沉，全剧的风格是和谐的。“张君瑞庆团圆”是喜剧冲突的必然结局。以金榜题名补缀洞房花烛，今天看来似乎未免落套。然而古代作家要以崔、张的胜利，表达“愿普天之下有情的人都成了眷属”的理想，也就别无选择了。《西厢记》的情节比较单纯，人物非常集中，矛盾冲突的线索清晰，有独特的艺术结构。戏曲史上，有的作品像一片汪洋，烟波浩渺，多从大处落墨，写来气势雄伟，有壮阔的美。《西厢记》则如蜿蜒细流，曲曲弯弯，跌宕多姿，岸花明媚，细浪湍激，自有其动人的魅力。剧中人物细腻的心理状态，也因此得到细致的描绘；性格和情节中蕴蓄着的喜剧性因素，得到充分的发掘，将观众引入人物深邃的内心世界。作品的语言总是能够适应这种要求，丰华富赡，形象风趣，产生强烈的喜剧效果。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是古代群众和不少杂剧作家的美好愿望。在关汉卿《拜月亭》、白朴《墙头马上》等剧中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愿天下心厮爱的夫妇永无分离”“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墙头马上》源自唐诗人白居易《新乐府·井底引银瓶》：“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原作中，他们私奔后共同生活了几年，却被男主人公的家长生生拆散。这个故事，宋、金时流行于诸宫调等民间艺术中。杂剧以团圆结束。其动人之处，在于以抚爱的态度和细腻的笔调描写了女主人公李干金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和天真纯洁、开放爽朗的喜剧性格。她敢于直面人生，敢做敢当。当裴尚书在后花园发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勃然震怒时，她毫无畏惧，坦然承认自己就是他儿子裴少俊的妻室。裴尚书指斥她是“淫奔”“败坏风俗”，她却理直气壮地声称：“我则是裴少俊一个。”“这姻缘也是天赐的！”即便在裴少俊屈于父亲的淫威，逼她离开时，她仍然没有被痛苦压得抬不起头来，不失特有的俏皮和幽默，借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典故，送上几句热辣辣的讽刺：“少俊呵，与你干驾了会香车，把这个没气性的文君送了也。”眼泪中含着笑，悲伤时也不使人颓丧。后来是在一双小儿女的哀求下，夫妻终得破镜重圆。作品以对李干金叛逆性格的肯定，改塑了诗歌原作“止淫奔也”的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