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传奇选

一 情
莺莺传
唐 元稹
【题解】
选自《太平广记》卷488，题为《莺莺传》，署“元稹撰”。据宋代王铚《崔莺莺传奇辨正》、赵令畤《侯鲭录》等考证，《莺莺传》乃元稹依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所写。元稹（779—831），字微之，河南洛阳人。中唐诗人，历任校书郎、监察御史、工部侍郎、尚书左丞等，唐穆宗时曾任宰相。《莺莺传》是才子佳人小说的奠基之作，讲述了崔莺莺与张生相恋又分离的故事。张生为求取功名，离开莺莺，后两人各自婚嫁。元代王实甫改编成戏曲《西厢记》，将分离的结局改为终成眷属，符合群众喜好，影响更大。实则《莺莺传》中人物之复杂、深刻，远超过《西厢记》。世人多批评张生始乱终弃，认为他评价莺莺为“尤物”“妖孽”的话是文过饰非。这个观点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也要注意到，莺莺的形象并非“可怜的弃妇”。她想爱就敢爱，完全自主、自愿：相爱的时候，虽有深情厚意，却并不表露；分离之后，即了断得干干净净。与她的清醒勇敢相比，张生更多的是“惑”：相爱的时候，惑于对方的心理；分手之后，还要藕断丝连。崔莺莺是一个崭新的女性形象，无论其性格还是其心理，都具备丰富的层次性。元稹并没有太多技法讲究，他只是把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初恋一笔一笔描摹出来，却是异样的真实与深刻，令人掩卷之际禁不住再三回味。 唐贞元中（1），有张生者，性温茂（2），美风容，内秉坚孤（3），非礼不可入（4）。或朋从游宴，扰杂其间，他人皆汹汹拳拳（5），若将不及；张生容顺而已（6），终不能乱。以是年二十三，未尝近女色。知者诘之，谢而言曰：“登徒子非好色者（7），是有凶行（8）。余真好色者，而适不我值（9）。何以言之？大凡物之尤者（10），未尝不留连于心，是知其非忘情者也。”诘者识之。
无几何，张生游于蒲（11），蒲之东十余里，有僧舍曰普救寺，张生寓焉。适有崔氏孀妇（12），将归长安，路出于蒲，亦止兹寺。崔氏妇，郑女也；张出于郑（13），绪其亲（14），乃异派之从母（15）。是岁，浑瑊薨于蒲（16），有中人丁文雅（17），不善于军，军人因丧而扰，大掠蒲人。崔氏之家，财产甚厚，多奴仆，旅寓惶骇，不知所托。先是，张与蒲将之党有善，请吏护之，遂不及于难。十余日，廉使杜确将天子命以总戎节（18），令于军，军由是戢（19）。
郑厚张之德甚（20），因饰馔以命张，中堂宴之。复谓张曰：“姨之孤嫠未亡（21），提携幼稚，不幸属师徒大溃（22），实不保其身，弱子幼女，犹君之生，岂可比常恩哉？今俾以仁兄礼奉见（23），冀所以报恩也。”命其子，曰欢郎，可十余岁，容甚温美。次命女：“出拜尔兄，尔兄活尔。”久之辞疾，郑怒曰：“张兄保尔之命，不然，尔且掳矣，能复远嫌乎？”久之乃至，常服睟容（24），不加新饰。垂鬟接黛（25），双脸销红而已（26），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张惊为之礼，因坐郑旁。以郑之抑而见也，凝睇怨绝，若不胜其体者（27）。问其年纪，郑曰：“今天子甲子岁之七月（28），终于贞元庚辰（29），生年十七矣。”张生稍以词导之，不对，终席而罢。
张自是惑之，愿致其情，无由得也。崔之婢曰红娘，生私为之礼者数四，乘间遂道其衷（30）。婢果惊沮，腆然而奔（31），张生悔之。翼日（32），婢复至，张生乃羞而谢之，不复云所求矣。婢因谓张曰：“郎之言，所不敢言，亦不敢泄。然而崔之姻族，君所详也，何不因其德而求娶焉？”张曰：“余始自孩提，性不苟合。或时纨绮间居（33），曾莫流盼。不为当年，终有所蔽（34）。昨日一席间，几不自持。数日来，行忘止，食忘饱，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纳采问名（35），则三数月间，索我于枯鱼之肆矣（36）。尔其谓我何？”婢曰：“崔之贞慎自保，虽所尊不可以非语犯之，下人之谋，固难入矣。然而善属文（37），往往沉吟章句，怨慕者久之。君试为喻情诗以乱之，不然则无由也。”张大喜，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是夕，红娘复至，持彩笺以授张曰：“崔所命也。”题其篇曰《明月三五夜》，其词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亦微喻其旨，是夕，岁二月旬有四日矣（38）。崔之东有杏花一株，攀援可逾。既望之夕（39），张因梯其树而逾焉，达于西厢，则户半开矣。红娘寝于床，生因惊之。红娘骇曰：“郎何以至？”张因绐之曰（40）：“崔氏之笺召我也，尔为我告之。”无几，红娘复来，连曰：“至矣！至矣！”张生且喜且骇，必谓获济（41）。及崔至，则端服严容，大数张曰（42）：“兄之恩，活我之家，厚矣。是以慈母以弱子幼女见托。奈何因不令之婢，致淫逸之词，始以护人之乱为义，而终掠乱以求之，是以乱易乱，其去几何？诚欲寝其词（43），则保人之奸，不义；明之于母，则背人之惠，不祥；将寄与婢仆，又惧不得发其真诚。是用托短章，愿自陈启，犹惧兄之见难，是用鄙靡之词，以求其必至。非礼之动，能不愧心，特愿以礼自持，无及于乱。”言毕，翻然而逝。张自失者久之，复逾而出，于是绝望。
数夕，张生临轩独寝，忽有人觉之。惊骇而起，则红娘敛衾携枕而至。抚张曰：“至矣！至矣！睡何为哉？”并枕重衾而去。张生拭目危坐久之（44），犹疑梦寐，然而修谨以俟。俄而红娘捧崔氏而至，至则娇羞融冶，力不能运支体，曩时端庄（45），不复同矣。是夕旬有八日也，斜月晶莹，幽辉半床。张生飘飘然，且疑神仙之徒，不谓从人间至矣。有顷，寺钟鸣，天将晓，红娘促去。崔氏娇啼宛转，红娘又捧之而去，终夕无一言。张生辨色而兴，自疑曰：“岂其梦邪？”及明，睹妆在臂，香在衣，泪光荧荧然，犹莹于茵席而已。是后又十余日，杳不复知。张生赋《会真诗》三十韵，未毕，而红娘适至。因授之，以贻崔氏。自是复容之，朝隐而出，暮隐而入，同安于曩所谓西厢者，几一月矣。张生常诘郑氏之情，则曰：“我不可奈何矣。”因欲就成之。无何，张生将之长安，先以情谕之。崔氏宛无难词，然而愁怨之容动人矣。将行之再夕，不可复见，而张生遂西下。
数月，复游于蒲，会于崔氏者又累月。崔氏甚工刀札（46），善属文，求索再三，终不可见。往往张生自以文挑，亦不甚睹览。大略崔之出人者，艺必穷极，而貌若不知；言则敏辩，而寡于酬对。待张之意甚厚，然未尝以词继之。时愁艳幽邃，恒若不识；喜愠之容，亦罕形见。异时独夜操琴，愁弄凄恻，张窃听之，求之，则终不复鼓矣。以是愈惑之。张生俄以文调及期（47），又当西去。当去之夕，不复自言其情，愁叹于崔氏之侧。崔已阴知将诀矣（48），恭貌怡声，徐谓张曰：“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49）。必也君乱之，君终之，君之惠也；则殁身之誓，其有终矣，又何必深感于此行？然而君既不怿（50），无以奉宁（51）。君常谓我善鼓琴，向时羞颜，所不能及。今且往矣，既君此诚。”因命拂琴，鼓《霓裳羽衣序》，不数声，哀音怨乱，不复知其是曲也。左右皆唏嘘，张亦遽止之。投琴，泣下流连，趋归郑所，遂不复至。明旦而张行。
明年，文战不胜，张遂止于京，因贻书于崔，以广其意。崔氏缄报之词，粗载于此。曰：“捧览来问，抚爱过深，儿女之情，悲喜交集。兼惠花胜一合（52），口脂五寸，致耀首膏唇之饰。虽荷殊恩，谁复为容？睹物增怀，但积悲叹耳。伏承使于京中就业，进修之道，固在便安。但恨僻陋之人，永以遐弃，命也如此，知复何言？自去秋已来，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语笑，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寝之间，亦多感咽。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一昨拜辞，倏逾旧岁。长安行乐之地，触绪牵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无斁（53）。鄙薄之志，无以奉酬。至于终始之盟，则固不忒（54）。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处，婢仆见诱，遂致私诚。儿女之心，不能自固。君子有援琴之挑（55），鄙人无投梭之拒（56）。及荐寝席，义盛意深，愚陋之情，永谓终托。岂期既见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献之羞，不复明侍巾帻（57）。没身永恨，含叹何言？倘仁人用心，俯遂幽眇；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如或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以要盟为可欺（58）。则当骨化形销，丹诚不泯（59）；因风委露，犹托清尘（60）。存没之诚，言尽于此。临纸呜咽，情不能申。千万珍重！珍重千万！玉环一枚，是儿婴年所弄，寄充君子下体所佩。玉取其坚润不渝，环取其终始不绝。兼乱丝一（61），文竹茶碾子一枚（62）。此数物不足见珍，意者欲君子如玉之真，敝志如环不解，泪痕在竹，愁绪萦丝，因物达情，永以为好耳。心迩身遐（63），拜会无期，幽愤所钟，千里神合。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嘉（64）。慎言自保，无以鄙为深念。”张生发其书于所知，由是时人多闻之。
所善杨巨源好属词（65），因为赋《崔娘诗》一绝云：“清润潘郎玉不如（66），中庭蕙草雪销初。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67）。”河南元稹，亦续生《会真诗》三十韵（68）。诗曰：“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69）。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70）。更深人悄悄，晨会雨蒙蒙。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栊。瑶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言自瑶华浦，将朝碧玉宫（71）。因游洛城北，偶向宋家东（72）。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73），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74），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75）。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慢脸含愁态（76），芳词誓素衷。赠环明运合（77），留结表心同（78）。啼粉流宵镜，残灯绕暗虫。华光犹冉冉，旭日渐曈曈。乘鹜还归洛（79），吹箫亦上嵩（80）。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幂幂临塘草（81），飘飘思渚蓬。素琴鸣怨鹤（82），清汉望归鸿（83）。海阔诚难渡，天高不易冲。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84）。”
张之友闻之者，莫不耸异之，然而张志亦绝矣。稹特与张厚，因征其词。张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不为雨，为蛟为螭（85），吾不知其所变化矣。昔殷之辛（86），周之幽（87），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88）。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于时坐者皆为深叹。
后岁余，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适经所居，乃因其夫言于崔，求以外兄见。夫语之，而崔终不为出。张怨念之诚，动于颜色，崔知之，潜赋一章词曰：“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竟不之见。后数日，张生将行，又赋一章以谢绝云：“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自是绝不复知矣。
时人多许张为善补过者。予常于朋会之中，往往及此意者，夫使知者不为，为之者不惑。贞元岁九月，执事李公垂（89），宿于予靖安里第（90），语及于是。公垂卓然称异，遂为《莺莺歌》以传之。崔氏小名莺莺，公垂以命篇。
【注释】
（1） 贞元：唐德宗李适的年号，785年至805年。　　（2） 温茂：温和良善。（3） 坚孤：坚贞孤傲，不同流俗。　　（4） 非礼不可入：不符合礼法的就不采纳。　　（5） 汹汹拳拳：欢闹。　　（6） 容顺：表面随和。　　（7） 登徒子：战国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写东邻美女窥视宋玉三年，宋玉不为所动；登徒子妻相貌丑陋，登徒子喜欢她，与她生了五个孩子。由此得出结论登徒子真好色，宋玉不好色。此赋流传甚广，使登徒子成为好色之人的代名词。　　（8） 凶行：不好的品行。此处是说登徒子虽有好色之名，实际并不好色，就是行为不同寻常。　　（9） 值：遇到。（10） 物之尤者：特别好的事物，此处指美女。　　（11） 蒲：蒲州，今山西永济一带。　　（12） 孀（shuāng）妇：寡妇，丈夫已去世的女人。　　（13） 张出于郑：张生的母亲姓郑。　　（14） 绪其亲：攀论亲戚关系。　　（15） 异派之从母：另一家族支派的姨母。　　（16） 浑瑊（jiān）：中唐名将，铁勒族浑部人，屡立战功，身居高位又谦虚谨慎，深受几任皇帝的信重，去世后谥号“忠武”。　　（17） 中人：宦官。唐代贞观元年（627）按山川地形，分天下为十道。开元二十年（732）于每道的军事方镇设置监军使，由宦官担任，监督军队。　　（18） 杜确：唐代官员，贞元年间任河中府尹、河中观察使，是浑瑊的继任官员。　　（19） 戢（jí）：平息，停止。（20） 厚张之德甚：即甚厚张之德，非常重视张生的恩德，感激张生的意思。（21） 孤嫠（lí）未亡：还没有死的孤独寡妇，这是自我贬低的说法。　　（22） 师徒：师旅，军队。　　（23） 俾（bǐ）：使。　　（24） 睟（suì）：润泽。　（25） 黛：画眉的青黑色，代指眉毛。　　（26） 销红：红晕。　　（27） 若不胜其体者：身体好像支撑不住，形容娇柔无力的体态。　　（28） 今天子甲子岁：当今天子在位的甲子年，即兴元元年（784）。　　（29） 贞元庚辰：贞元年间的庚辰年，即贞元十六年（800）。　　（30） 乘间：趁机会。　　（31） 腆（tiǎn）然：羞涩。　　（32） 翼日：明日，第二天。　　（33） 或时纨绮间居：有时候和女人杂处在一起。　　（34） “不为当年”两句：当年不做追求女人这样的事，现在却被迷惑了。　　（35） 纳采问名：古代婚姻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纳采”，指男方派媒人带礼物，到女方家里表达结亲的意愿。“问名”，指询问女方姓名、生辰等。　　（36） 索我于枯鱼之肆：形容等不及了。《庄子·外物》中的一则寓言，车辙中一条小鱼呼救，庄子表示要南游吴越，说服吴越君主，开凿运河，引江水来解救。小鱼生气地说：“眼下有升斗那么点水，我就能活。等你引来江水，我早死了，去卖干鱼的店里找我吧。”　　（37） 属（zhǔ）文：写诗文。属，连缀，连接。　　（38） 旬有四日：十四日，每十天为一旬。　　（39） 既望：夏历的十五日。夏历即现在俗称的农历。　　（40） 绐（dài）：欺骗。　　（41） 获济：能够济事，能够成功。　　（42） 数（shǔ）：数落，责备。　　（43） 寝：平息，停止，此处指不声张、不理会。　　（44） 危坐：端正地坐着。　　（45） 曩（nǎng）时：以前。　　（46） 工刀札：字写得好。刀札近似刀笔，上古时代书于竹木简，写错了则以刀削除。　　（47） 文调：参加科举考试。（48） 阴知：暗暗明白。　　（49） 愚：我。　　（50） 怿（yì）：高兴。　　（51） 无以奉宁：我也无法安慰你的客气说法。　　（52） 花胜：花草形状的头饰。（53） 斁（yì）：厌倦。　　（54） 忒（tè）：差错，此处指变化。　　（55） 援琴之挑：据《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西汉时的司马相如弹琴作歌，逗引寡居的卓文君，后两人私奔。　　（56） 投梭之拒：据《晋书·谢鲲传》，晋代谢鲲调戏邻家女，邻女怒而投掷织布的梭子，打掉了他两颗牙。　　（57） 侍巾帻：服侍穿衣，指古代女子出嫁后照顾丈夫的日常生活。　　（58） 要（yāo）盟：盟约。“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以要盟为可欺”，这句话是说倘若张生是所谓的通达之士，舍小情取大节，把两个人自行恋爱当作丑事，对爱情誓约不以为然。　　（59） 丹诚：赤诚。此处是说即使张生抛弃过去的盟誓，不在乎曾经的恋爱，莺莺也一如既往忠于感情。　　（60） 清尘：行走或行车时扬起的尘土，用“清”修饰，形容对方尊贵，属于敬称。此处是莺莺表达自己的忠诚，即使骨化形销，没了形体，仅仅魂灵托于风露，也愿意追随张生。　　（61） （qú）：丝线五两为一。　　（62） 文竹茶碾子：斑竹制作的碾茶工具。文竹，有花纹的斑竹，又称湘妃竹，象征相思苦恋，传说舜的妃子思念舜，泪水洒落在竹子上，成为斑点。茶碾子，唐代茶艺属于煎茶，先把茶叶制成茶饼，再用碾子碾碎茶饼，取其细末来煎煮。　　（63） 心迩（ěr）身遐：心离得很近，身体却相隔很远，指相思不能相见。　　（64） 强饭为嘉：以多吃饭为好。古人书信结尾，常以加餐饭为勉励。《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65） 杨巨源：字景山，河中（今山西永济一带）人。中唐诗人，曾任太常博士、国子司业等。　　（66） 潘郎：潘岳，字安仁。晋代文学家，相貌极俊美，故“潘郎”“潘安”成为美男子的代称，此处指张生。　　（67） 萧娘：唐代对美女的泛称，此处指莺莺。　（68） 会真：遇见仙女。真，仙人，此处指莺莺。　　（69） “龙吹过庭竹”两句：风吹竹丛如同龙吟，凤凰非梧桐不栖，井边梧桐树上似有鸾凤歌唱，这两句是形容环境优美。　　（70） “绛节随金母”两句：形容莺莺的美貌，如同跟随西王母的仙女，如同云端上的仙童。　　（71） “言自瑶华浦”两句：继续以仙女比拟莺莺，说她来往于仙人居所瑶华浦、碧玉宫。　（72） “因游洛城北”两句：仙女游览洛城北边，偶然来到宋玉东邻。此处借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东邻女登墙窥宋玉，指莺莺来到蒲州，与张生相识相恋。　　（73） 低鬟（huán）蝉影动：低头时两边鬓发轻盈而动。鬟，发髻。蝉影，古代女子的一种发型，两鬓薄如蝉翼。　　（74） 转面流花雪：容颜如花，肌肤雪白。扭头转脸之时，犹如花、雪流转。　　（75） 多娇爱敛躬：蜷缩身体，娇态可掬。　　（76） 慢脸：细嫩美丽的脸。　　（77） 明运合：表明命运相合。　　（78） 结：同心结，爱情信物。　　（79） 归洛：形容莺莺如同洛水的神女宓妃，欢好之后要归去。　　（80） 吹箫亦上嵩：据《列仙传》，周灵王的太子晋，也称王子乔，好吹笙，曾在嵩山修炼，后于缑氏山乘鹤而去。此处指莺莺如仙人离去。　　（81） 幂（mì）幂：覆盖。（82） 素琴鸣怨鹤：据《古今注》，琴曲有《别鹤操》，商陵牧子娶妻五年，无子，父母要为他别娶。其妻哀伤，牧子弹琴作歌，痛惜恩爱夫妻被迫分离。此处指分离之苦。　　（83） 清汉望归鸿：望长天盼大雁传书。　　（84） 萧史：据《列仙传》，萧史擅长吹箫，秦穆公将女儿弄玉嫁给他。后萧史乘龙、弄玉跨凤，双双飞升。此处“萧史在楼中”，是指莺莺离去，留下张生孤单一人。　　（85） 为蛟为螭：就是能兴风作浪、祸害无穷的蛟龙。此处指莺莺美貌惑人，能引发祸患。　　（86） 殷之辛：商纣王受辛，宠爱妲己。　　（87） 周之幽：周幽王宠爱褒姒。　　（88） 僇（lù）笑：耻笑。　　（89） 执事：管事的人，此处是敬称。李公垂：李绅，字公垂。中唐诗人、宰相，历任中书侍郎、尚书右仆射、淮南节度使等。与元稹、白居易交好。（90） 靖安里：元稹在长安的住宅位于靖安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