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姑三毛

　　 　 　你才是我特别的天使 　　"重逢无意中，相对心如麻，对面问安好，不提回头路，提起当年事，泪眼笑荒唐。提起当年事，泪眼笑荒唐，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爱过你，说时依旧泪如倾……" 　　林慧萍的这首《说时依旧》发表于1990年。 　　有一天小姑跟我和姐姐说："你们喜欢哪位歌手，小姑写的歌就给谁唱。" 　　"齐豫、林慧萍、金瑞瑶、王杰……" 　　当时不知道小姑歌词中的意境，只知道可以和偶像近一点也不错。后来这首歌发表，才知道是小姑亲身的经历，当时她并没有跟我们说过那次和故人的遇见，只是单纯想让我们也能参与她的创作。 　　小姑很少听中文歌，车上放的都是曲调清新的英文歌，没有太繁杂的编曲和配乐，也很容易上口。 　　"You are my special angel. Right from paradise. I know you're an angel. Heaven is in your eyes." 　　音乐从白色的小丰田中传来，仪表板上沾着三个手指头关节大小的塑胶娃娃， 两个金发小女孩和一只站着的小狗，是读者的心意，小姑细心收藏着。我每次坐上车前座，就和这几个小娃娃对上眼，他们冲着我微笑。小姑开车不快，技术也不是太好。有一回在台北植物园还一不小心发动车后开进了水塘里，吓坏了水里平静生活的鱼和虾，还有旁边的记者、读者和家人，我们小孩吓傻之余也感叹小姑的真性情。 　　一个周六的下午， 我和姐姐在奶奶家吃完午饭。小姑通常习惯晚上写稿，这天难得中午前起床，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 我们要搬家至阳明山上文化大学的宿舍。小姑说她要去中文系教书，帮助学生了解不用好好在学校读书，也能领会阅读的乐趣，得到知识。 　　"天恩天慈，你们把那几箱书先放上车。"小姑一边喝汤，一边对着我们大声吩咐着。 　　好几个封得紧紧的纸箱放在饭厅墙边，沉甸甸的，看起来是个艰巨的任务，真不明白小姑怎么会认为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担此重任。 　　"我们搬不动呀！那好重。"我和姐姐刚吃完有点困，只能在旁边出张嘴。 　　书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搬的，但把书搬来搬去的确是我们和小姑常做的体力活，每搬一次嘴巴上总会说，再也不多买书了，都来不及看完。下次一起去书店时，又忍不住兴奋地搬回好几箱，就这样日复一日循环着。*后每次都是我强壮的爸爸助了好几臂之力，才把那些书一一归位。 　　"到学校怎么搬上楼呀？" 奶奶担心地问。 　　"到那再找人帮忙吧！"小姑就是那么随性，从不会无谓地担心。 　　"万一没人怎么办？你别自己搬呀，腰不好不能搬重物的。"奶奶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台北到处都是人，不会没有人的。" 　　一个人的勇敢率性背后，总有家人更勇敢、更坚强的无限支持和包容，当然也免不了担惊受怕。 　　所有东西都被搬上了小姑那部白色小车，把小车压得很低、很辛苦。我和姐姐抢着坐前座， *后还是照老规矩 　　来回轮流坐。当时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搬个家要带上两个小孩，可能是图个路程上的热闹吧！因为是周末，一路上车子很多，小姑战战兢兢慢慢开着，台北的车流可不允许她像在沙漠中那般任性地随便开。我和姐姐在车上吃着零食五香乖乖，喝着妈妈准备的养乐多。小姑的车比较人性化，不像爸爸不准我们在车上吃东西，喝水也不准，就差没有要求换拖鞋。一路上看看塞车风景， 我们这天好开心地上山郊游去。 　　"Angel, angel whoa-oh-oh-oh whoa……"鲍比·赫尔姆斯深沉温柔的歌声深受小姑喜欢。 　　进入阳明山仰德大道路况平稳点后，小姑明显放松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再十指紧扣, 轻轻地哼起来："Angel, 　　angel woooo, la, la…… woo la laaaa……"我也忍不住来几句："Wooooo laaaa……la……"每句都不在调上。 　　小时候常会晕车，这种山路通常让我害怕，却只有在小姑的车上特别放松，常常笑得忘了紧张和弯路的曲折。 　　那天天气很好，却因为塞车以及小姑不熟悉台北的路，开了好久才到山上的文化大学。的确，周末的校园里还是有不少游客。小姑开到一栋不太高的白色建筑前停了下来，顺利找到两个路过的壮丁来帮忙搬东西上楼，那是个人人热心帮忙的年代。 　　我和姐姐狂奔上楼，迫不及待要闻闻这新家味道，看看新房是不是够三个人住。白色的四面墙，深色的地毯，一室一厅，还真没什么新意，简简单单，勉强算有学术味。可能学校知道小姑有很多书，房里有个很大的白色书架，靠墙静静地等着被填满。壮丁在楼下楼上来回挥汗帮着忙，我已经急着想把箱子打开。 　　"那箱是小姑的衣服鞋子，你们不要动，等一下我们一起来挂，冬季夏季要分开放的。" 　　女人的衣服鞋子总是不让人碰，小小年纪算是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