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第八卷将相篇

东方朔 汉武帝时，齐国有一位叫东方朔的人，他喜欢读古书和传记杂说，学问很好。 东方朔刚到长安的时候，还是个平民百姓，他上书给汉武帝，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千片木简，汉武帝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它看完。看完后，汉武帝十分欣赏东方朔的才学，便召他进宫，命他担任郎官。 汉武帝很喜欢找东方朔谈话，东方朔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彼此谈得十分投机。有时候汉武帝也会约东方朔饮酒赴宴，吃过饭后，东方朔往往把剩下的肉藏在怀里带回去，衣服都弄脏了。 除此之外，汉武帝也经常赏赐钱财、缣帛给东方朔，他就把这些钱都用在娶妻上了，同朝的郎官们都称他为“狂人”。 有一次，东方朔参加朝中大臣和学者们的聚会，大家知道东方朔辩才无碍，就提出问题同他议论，看他如何回答。 他们问东方朔：“当年苏秦和张仪两人都以口才好著称，苏秦主张六国联合起来抵抗秦国，张仪却主张六国共同侍奉秦国。他们两人都说服了六国的诸侯，也都当了宰相，恩泽及于后代。 “如今阁下饱读四书五经，对诸子百家的著作很有研究，可以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可是您竭尽能力，忠心侍奉圣上许多年，却依然只是个侍郎，难道是您的行为有什么疏失吗？” 东方朔听了，知道大家存心让他难堪，便很机智地回答：“彼一时也，此一时也，怎么可以同样看待呢？我和苏秦、张仪所处的时代不一样，环境也不同。在他们那个动乱的时代，每个国家都想争夺霸权，谁能得到有识之士的辅佐，谁就有机会成为霸主；而辅佐霸主的有识之士，自然也就位高权重，连他的子孙都能得到很大的荣耀。 “反观现在，情形就截然不同了，我们有贤明的君主，而且四海升平，国富民强，没有内忧外患的困扰。在这种太平盛世，贤能的人和平庸的人能有什么不同的表现呢？ “如果苏秦和张仪也和我一样生长在这个时代，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诸侯都来朝贡，那么恐怕他们俩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而且可能连侍郎的官也做不到。 “古书上说：‘如果天下没有灾祸，即使是圣明的人也无法施展他的才德；如果全国上下的人能同心同德，即使是贤能的人也无法建立功业。’所以说，时代不同了，事情的发展自然也随着改变。 “不过话虽如此，一个有才能的人还是应该不断自我充实，提高修养和品德，才能使自己更上一层楼。就像《诗经》上所说的：‘在宫中敲钟，声音可以传到门外。鹤在水泽深处鸣叫，声音可以传达到上天。’只要有良好的品德，不怕得不到荣显的机会。当年姜太公实行仁义七十二年，遇到赏识他的周文王，才有机会实现理想与抱负。 “所以，士人必须努力修学行道不懈怠，纵然目前不被重用，也应该超然自立，培养高尚的志节，在为人的节操和处世态度上，向许由、接舆看齐；在谋策和忠心方面，如同范蠡和伍子胥。在天下太平的时代，行义事，秉持正道，缺少同伴和徒众，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情形呀！各位为什么怀疑我呢？” 东方朔侃侃而谈，说完这一篇大道理之后，那些学者便都静默下来，不敢再批评他了。 有一次，皇宫后面出现一只像麋鹿的野兽，汉武帝问遍身边的大臣，没有人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于是召东方朔来看，向他寻求答案。 东方朔看了之后说：“臣知道这只野兽的名字，不过请皇上先赐臣一顿酒菜，臣才说。” 汉武帝爽快的答应了东方朔的请求。 没想到东方朔接着又提出赏赐土地的要求，汉武帝为了知道野兽的名字，只好答应了。 东方朔这才对汉武帝说：“它是一种吉祥兽，名叫驺牙。它的出现是个好预兆，相信不久后将有远方的国家前来归附。”汉武帝听了，半信半疑，不置可否。 过了一年多，匈奴王果真带领十万人前来归顺汉朝，东方朔的预言应验了。汉武帝非常高兴，于是又赏赐东方朔一大笔钱财。 时间飞快流逝，东方朔年纪大了，在临死之前，语重心长地劝汉武帝要远离小人，不要听信谗言。 汉武帝觉得很奇怪，说：“现在东方朔倒说了很多好话！” 不久东方朔便去世了。 古书上说：“鸟儿快死的时候，叫声特别悲哀；人到了快死的时候，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就是这个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