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弑天之战

**章 三界六道都好眠 十万八千里遥路，大圣，你为何西行？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也记不清多久了。” “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那种感觉……” 崖边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枝丫在风中摇曳。 一头老牛在树下，声音低沉：“孤独？” 一阵沉默。 猴子翻身跳下高崖，将一声叹息丢在身后，“也许吧。” 他一跳已是千百里远。 太阳洒下金光万点，染得在空中不断坠落的美猴王愈发耀眼。 他不断下坠、下坠。 坠落地面，趴成一个自由的大字。 但趴在地上的美猴王，怎么会自由？ 天边探出一只金光璀璨的巨手，巨手化大山，轰然压落。 这山是如此沉重，压得整个大地都一声哀鸣。 高山巍峨，被压在山底的猴子如此渺小。 但猴子身形微扭，这巨山便隐隐摇晃。 一个金甲神将飞来，将手中金帖贴在山巅。 金帖上六个大字，唵嘛呢叭咪吽，金光流转。 山势蓦然一沉，将猴子死死压住。 数以千万钧的巨力压得浑身骨骼咯吱作响。 但猴子只是转了转头，喃道：“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那毛茸茸的脸贴住地面，像一个离家已久的游子，贴着他的母亲。 那双赤金色的眸子终于闭上。 猴子从高崖跳下时，老牛便已经转身。 他的步子很慢很轻，但很坚决。无论身后是山的轰鸣，还是地的挣扎，他都不曾回头。 翻天覆地，都丢在身后。 只当猴子闭眸的那一刻，他忽然轻轻甩尾。一只拳头大小的牛虻不及闪躲，被整个拍飞。速度之快竟发出利箭穿空的尖啸声，一直撞到远处的五行山上，被一层金光所阻。 “啪！”炸成漫天血沫。 老牛吃吃地笑了，“三界六道都好眠。” 你说，为什么会做梦？ 他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 有些东西，只有闭着眼睛才能够看到。 梦，因而漫长，因此痛苦。 有风，有雨，有滚滚雷霆。 自那远山之中，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走来。头戴水磨银亮熟铁盔，只露出一对弯曲的牛角，直刺天穹。雄健的身躯将锦绣黄金甲撑得鼓起，脚下一双麂皮长靴，踏地如擂鼓。 “天有多高？”他张开双臂，在风雨中大喝，“高不过我老牛去！” 那满山遍野，目之所及，尽是妖魔。 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们，此刻眸中都涌动着某种炽烈的情绪，狂热呼喊，“平天大圣！” “哈哈哈哈！”猴子一振血红长披，踏云悬在空中，招摇毫毛是风吹不灭、雨浇不熄的金焰，那金甲是雷雨天的太阳，那赤眸是千万妖魔的光！ “老孙与天齐！” 东海惊涛汹涌，一重重骇浪似要卷向天空。 龙宫紧闭，平素趾高气扬的水族兵将蜷在宫门后瑟瑟发抖。 “老子若是未点头，四海之水不敢流！” 蛟魔王脚踩惊涛骇浪之巅，仿佛要驾海上凌霄。 “覆海大圣在此！” 狂风骤雨暴雷，天地间飞鸟绝迹。 但一对长刀般的羽翅忽而掠过，斩断了风，割裂了雨，划破了长空！ 妖魔们只看到寒光一闪，视线仿佛被割破，威风凛凛的鹏魔王便出现在这片天空。 鹏翼展开，好似垂天之云。 “吾乃混天大圣！”他薄唇微吐，一声长唳。 其声锐利而桀骜，好似密密麻麻的利箭排空而啸。 方圆千里，雨珠顿了直有半刻，方才接续。 轰隆隆，轰隆隆，仿如地龙翻身。 群妖看向远山处，远山在移动。 移山大圣来了！ 高山连着高山，巍峨叠着巍峨。 那头雄狮负山而行，高山只如驼峰！ 他将肩一耸，连绵高山腾空而起，一时乌影重重，山将崩而地将裂。 狮驼王人立而起，化作狮头人身的昂藏大汉，随手一抓，将那些高山收作一把泥丸。 “桀桀桀……”一阵怪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似要钻到心里去，令一些修为尚浅的妖魔禁不住捂耳。 猕猴王不知何时站在一处树巅上，脚踩片叶，却如踩着万里山河。 他一只手拢起，放在耳侧，好像在听着什么，忽然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天庭兵将在集结啊！” 通风大圣者，能听阴阳，遍识三界。 “我好害怕呀！呀呀呀！”他癫狂怪笑。 面相恐怖的禺狨王从一处山洞里走出来，长尾拖地而行。 他向来寡言，此时淡淡地扫了一眼天空，只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于是千里内的山神连滚带爬遁远，于是风伯掩目，雨师闭耳，正控雷的雷部神灵匆匆驾云回转，连法器都忘了收。 所谓驱神大圣，屠神灭佛，杀气盈天，神也惧，鬼也惊！ 当是时也，风住，雨收，雷歇。 七圣皆在，万妖共聚。 好一片天地清明。 却正合群妖乱舞！ 那是一个多么辉煌的时代！ 七大圣聚义，举旗反天。 从东胜神洲到西牛贺洲，从南瞻部洲到北俱芦洲。 一夜之间，遍地烽火。 千千万万的妖魔站起来，以刀以枪，以拳以爪，向神仙们发动了战争。 三界无宁日，六道起刀兵。 血与火，终日高歌。 神仙们从未想过，过去那些予取予求的生灵，竟然还有这样一副狰狞的面孔。 当耕地的牛掀翻铁犁，当看家的狗撕碎院门。当鞭子不再能恐吓，当锁链不再被惧怕。 神灵们，开始慌乱。 战鼓轰隆隆响起，战车从空中滚过。 威压六道的天兵天将列阵而出，却并没能如想象中那样摧枯拉朽。 他们面临的不再是零星的反抗，不再是一时的血勇。 厮杀在翠云山，在天河，在东海……在一切神灵注视着的地方展开。 他们以为他们能掌控一切。 但总有一些天生桀骜的存在，要告诉他们答案。 难以计数的妖魔倒下了，但更多的妖魔开始嘶吼。 开始疯狂。 什么是妖？什么是魔？ 漫长的时光中，妖魔代表着黑暗，代表着污浊，代表着茹毛饮血，代表着穷凶极恶。 可是在神灵统治的无数岁月中，唯独这一次，他们真正认识了妖魔。 看到了妖魔的利爪与獠牙！ 妖族七大圣有如七面不倒的旗帜，在天庭纵横无敌的兵锋前依然飘扬。 尤其那一只金甲红披的猴子，永远战斗在*高空。在所有妖魔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那条金灿灿的铁棒贯穿天地，一次次将天兵军阵打穿。 是什么在燃烧？ 是什么不肯熄灭？ 为什么前仆后继？ 为什么宁死不退？ “你们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还不满足？”神仙们既惊诧又愤怒。 好恨，好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 好恨这种不懂、不想懂、不肯懂的眼神！ 是怒火在燃烧。 是希望不肯熄灭。 因而一往无前，因而以死为争。 因为……我们生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