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短篇小说)

余晖之路二月的长椅冰凉冰凉的，寒气从隆冬的地面升起，穿透男孩那条薄薄的学生裤，冷得刺骨。今天响晴薄日，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落光叶子后光秃秃的榉树和染井吉野樱的枝影杂乱无章地映落在干冷枯寂的公园地面上。为什么自己每天按时出家门而不去上学呢？川本雄吾独自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呆呆地沉思着。不想去上学，其中自有缘由。他完全可以和班里的同学一样去上学，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得穿着统一的学生制服？为什么非得背着统一的书包？为什么四十张书桌都得朝着一个方向摆放？他并不怎么厌学，但就是对上课提不起兴趣。为什么到了午休的时候，大家非得拿着同样的饭碗吃同样食谱上的套餐？这些疑问在雄吾的脑子里翻来覆去，一遍遍地轮番闪现着，*后他情不自禁地嘿嘿傻笑起来。连他自己也觉得笑得莫名其妙，眼前的世界已经失去了意义和色彩，一切都变得百无聊赖。上初中的*初半年还好，总算平安度过了；到了第二学期的后半期，雄吾开始隔三岔五地逃学了。他的父母都是上班族。父亲真治在出版社上班，母亲亚希子是一家专科学校的讲师，说起来也都算是开明的知识分子了。每当雄吾说起学校的种种烦心事的时候，他们总是心领神会，善解人意。虽说是义务教育，但父母都没有说过他非得去上学不可。然而，雄吾觉得父母的这种态度多少有些不对头。他们真的完全理解自己的烦恼吗？父母在生活方面一向是严于律己的，都信奉“工作**，家庭第二”，对儿子也同样默契地保持着理性和冷静的态度。妈妈只管交给他家里的钥匙和午餐费，爸爸干脆说“不想上学也罢，自己读书就行”，而且每个星期都推荐两本图书，这个星期是儒勒??凡尔纳的《十五少年漂流记》和幸田文的《流浪记》，都是以流浪为主题的故事。现在雄吾的书包里还装着那本文库本的《流浪记》，故事写得的确不错，可他搞不明白，爸爸怎么能让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去读这些发生在妓院里的故事呢？雄吾总是在外面打发时间，因为他感觉在室内过于优越。他是个独生子，虽说家里的这套公寓也算不上太宽敞，但是他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房间里电视机、电脑、CD唱机、游戏机、DVD机等应有尽有，另外还装备了具有负离子空气净化功能的空调。雄吾从心底里讨厌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统一做这做那，这种情绪同样反映出眼下蛰居一族的社会问题。报纸曾经报道过，整个日本蛰居一族的人数竟有百万之多。雄吾认为即使自己再出类拔萃也改变不了现状，然而，自己与这百万人选择的答案不谋而合，也讨厌穿着校服上学。于是，他决定不去上学了，要在校外的天地里度过这个初中一年级的冬天。天气寒冷加上手头拮据，他也只能每天待在公共场所。雄吾一个人从早到晚待在冬天的公园里晒太阳，这大概就是对自己逃学的一种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