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的女儿

1 监狱里的早餐时间。油炸玉米肉饼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每早如此。 “我可以教你怎么弄，”她说，“很简单的。” “我想要你给我弄。”我说。 “你都快长成大姑娘了。总有一天，你得自己弄。” “你来弄，”我对她说，“我不管。” 她的名字叫艾洛达·帕科。她是监狱的一名囚犯，也是我家的管家，负责照看我家位于监狱入口楼上的公寓。洗刷，熨烫，洒扫，陪我玩，照顾我的生活。 这会儿，她正在帮我梳辫子。 “好了，”她说，“梳好了。” 我抗议道：“这就好了？”我不想她这么快就梳好。 “就你这么短的头发，能怎么梳？”她拽拽我的辫子说。 她说得没错。我想扎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可我的头发太短，只能用皮筋绕一圈，扎成一个小鬏。 我感到她准备离开我了。我猛地转身，说：“不要！” 她停下脚步，面向我，眉毛高高挑起：“不要？”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想扎丝带。” 她睁大眼睛。然后，她笑了，笑得停不下来。 她明白我的心思，我根本不是那种会在头发上扎丝带的女孩儿。我坐在吧台后的凳子上，穿着工装裤、黑白高帮帆布鞋和条纹T恤。旁边的凳子上，放着我的棒球手套。 待她终于停下来，她说：“丝带？扎在你这个加农炮弹纵火犯头上？” “加农炮弹”是我的绰号。至于“纵火犯”…… 两个月前，我们在学校里学习了本地土著乌纳米印第安人的历史。我从中受到启发，想以传统乌纳米人的方式生一堆火。也不知我这个六年级小学生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竟然决定在我家的浴缸里生火。 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绕道去了铁轨和小溪边，收集所需的原材料：一块石英石、一个生锈的铁钉和一把从松树林里挖的干燥苔藓。我把它们统统放进浴缸，然后自己也爬了进去。 我在铺满苔藓的浴缸里，用石英石和铁钉相互敲打、摩擦。就在我的胳膊快要累断时，一缕烟从苔藓上升了起来。我轻吹一口气，一星火花出现了。“你在干什么？”艾洛达站在门口说。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便大声尖叫起来——因为火花一下子变成了火焰，烧痛了我的大拇指。石头和铁钉“哐啷”砸在了陶瓷浴缸上。艾洛达拧开淋浴喷头，浇灭了火焰，也把我浑身上下淋得湿透。在我擦干身子、更换衣服时，她给我烧伤的地方涂了凡士林，贴上创可贴，并告诉我，别人若问起，就说是自己切西红柿时不小心划伤了。 艾洛达敲敲我的手，说：“让我看看。” 我给她看了。烧伤的地方现在只留下了一块淡红色的印痕。她双手紧紧捂住我的手，捂了好一会儿。 “**法则？”她问。 “不再玩火。”我答。她每次给我换创可贴时，都让我复述一遍。直到现在，她还时不时地让我重复。 然后，她的手从我手上拿开了，但我仍可感受到她的关注。是她的眼睛。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可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终于明白她眼神中的含义。 “听着啊，”她打破我的发呆，“如果你把头发留长到能编成三个麻花结，我就给你找一根丝带来。” 她又转身准备离开了。 我突然说：“你真幸运。” 她再次停下脚步。“是啊，我是幸运小姐嘛。” “我是认真的，”我说，“你每天都可以吃到玉米肉饼。” “你说得对，”她说，“所以我才决定住这儿。我超级爱吃玉米肉饼。”她说着，走开了。 “站住！” 她站住了。她背对着我，静静等待着。 “你不要走。”我对她说。 “我还要工作。”她走进了餐厅。 “我是你老板！”我大喊——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只好怯怯地加了一句，“当我老爸不在时。” 她肩膀微微侧转，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居然没有生气。她叹了口气。“奥莱利小姐——”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名字叫凯米。” “凯米小姐——” “不！”我厉声道，“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凯米就好。”她瞪了我一眼。“快叫。”她继续瞪着我。“求你了！” 这下她生气了。她以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吐出了我的名字：“凯米。” 她走开了。 那是6月中旬的一天，我十二岁那年暑假的第五天。那一天，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让艾洛达·帕科成为我的妈妈。 P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