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吧,我的扶贫大主播

第二章 糯米香柚之痛 一 此刻，吴圣云正一脸疲惫地坐在芦笙坪的芦笙柱下想着心事，略显凌乱的刘海几乎没过眉毛。这个从市园林局派到大苗山来担任**书记的年轻人，原本长着一张精致帅气的娃娃脸。尤其嘴角那对淡淡的酒窝，微微一笑，姑娘看到都要陶醉了。时尚的发型也很潮，俏皮、清爽的蘑菇头在耳朵上方弄出些参差的碎剪，留着长长的鬓角。饱满、柔顺的发丝梳理得很是光滑，蓬松地散落在耳朵两边，清秀而精神……分明就是小鲜肉一枚。 吴圣云是个很阳光的人，连走路都带着欢快节奏的那种，一副风风火火的架势，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来找他解决问题，他总是毫不犹豫地一口承揽下来：“没有问题！” 正是吴圣云的这句“没有问题”，让他在局领导和同事们的心里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不计得失，不讲报酬。尤其在工作上，他已成为单位有口皆碑的“金字招牌”，深得领导的欣赏和器重。吴圣云来到局里的第二年便光荣入党，并很快成为局机关党支部的小组成员，算得上是跑步式进步了。 “没有问题”是吴圣云标配的一句口头禅，其实也不是要标榜自己有多能耐，这只是他一种对待和处理事情的态度。 “没有问题？哼！嘴巴都没长毛，夸海口说大话不要本钱呢！”起初，梦呜村人就是这么看他的。 “骗女孩子可能就没有问题！”人们在心里揶揄道。 嫩生生的娃娃脸的确人见人爱，肚子里有多少货色，办事有什么能耐，恐怕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两年多前，初来乍到梦呜村的吴圣云因为自己年轻、稚嫩的外貌和满口的一句“没有问题”，一度不被信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是判断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签，不少村民错把“小吴书记”当成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大男孩。 殊不知，爱说“没有问题”的吴圣云解决起问题来还真有三板斧，有目共睹的办事能力着实令村民们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眼下……吴圣云努力回想着，在担任梦呜村**书记的两年多里，扪心自问，自己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村里的面貌也的确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吴圣云清楚地记得，刚来梦呜村任职那会儿，自己**次从乡里到村部，近二十公里的山路全靠两条腿，整整走了三个多小时，脚都磨起了血泡。到*后，走一步都觉得钻心的疼，那尴尬的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一向“没有问题”的他，**次感觉到农村的贫困状况还真不是一般般。 要想富，先修路——从大城市来的吴圣云总算是有了深刻体会。 老实说，当初在扶贫动员大会上，得知自己将被任命到差不多两百公里外的大苗山，甚至连公路都不通的梦呜村做**书记时，他是有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本来想找局长说说，希望给自己换一个条件相对好些的地方。不是自己不愿吃苦，也不是自己拈轻怕重挑肥拣瘦，而是位于大苗山深处的梦呜村条件实在太差，要想在短时间内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实现全村限期脱贫的总体目标，凭他一己之力，心里真是没有半点把握。到头来，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不仅自己脸上无光，只怕也要给单位、给组织抹黑拖后腿了。 吴圣云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他壮着胆子往局长办公室走，一边思忖着如何开口时，刚走近门口，就听到局长在里面大发雷霆。因为门关着，不知道不幸被批的是哪位“不安分”的冒失鬼。只听见局长压着嗓子训斥道：“你在这里和我讲条件，挑三拣四，不要去这不要去那，可你有没有想过，那里的老百姓和贫困户们要是知道你这种想法，会怎么想？你当我们扶贫工作是去游山玩水，去悠哉乐哉地享受呀？你这干部觉悟哪里去了！党性哪里去了！”局长的一番话，句句扎到吴圣云的心窝子。原来这位冒失鬼也跟吴圣云一样，一心想着换一个条件相对好点的驻村点罢了。其实，谁都想为脱贫攻坚任务做出自己*大的努力，关键是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或许，这位同事也只是想量力而行，不打无把握之仗而已，然而却忽略了关键一点——你不啃，这难啃的硬骨头又该谁来啃呢？ 总得有人付出更大的努力和牺牲啊！ 吴圣云悻悻地退了回去，不敢再偷着听墙根，心里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先去找局长“讲条件”的人，更何况扶贫工作原本就没有任何个人条件可讲。他一拍后脑勺，猛然醒悟，自己在单位是*年轻的党员，至少在年龄、体格上比别人更有优势，自己不去梦呜村，谁去？亏自己还成天当这个志愿者当那个志愿者，一副热心肠形象，凡事都将“没有问题”挂在嘴上，如果真的像局长批评的那位挑三拣四的同事一样，在思想和态度上可真就有问题了。 何况，领导已经在动员会上说得很明白，有困难自己克服，有问题自己解决，当然，单位是每位扶贫工作者的坚强后盾，一定会全力给予支持。 临行前，局长单独找了吴圣云谈话：“小吴，你这次去梦呜村，任务很艰巨，有什么问题吗？” “放心吧局长，没有问题！”吴圣云拍着胸脯，向局长保证。 “没有问题，那就安心上路吧，说不定漫漫前路会有柳暗花明呢。” 果然，领导说得没错。到了梦呜村，吴圣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多么狭隘，多么自私。 吴圣云转过身，脚底云遮雾绕的层层梯田，眼下都是空着的，要到开春后才能耕种，听说这是种植优质糯米稻的。放眼四望，已是群山万壑，雾霭迷蒙，他禁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面对着星星一般散落在大山中尚处于原始状态的村村寨寨，吴圣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悲悯。 **天来村部报到，吴圣云便受到了意想不到的隆重接待。村里特意组织了芦笙队，吹起了欢快的芦笙迎宾曲，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苗胞们一个个朴实纯真，心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所有的悲欢喜乐全都写在风霜刀刻的脸上，一览无余，就如清澈见底的贝江一般，通通透透。 **顿晚饭是在宝龙寨村主任周老元家吃的，说是为**书记接风，但并没有掏村里一分钱。宝龙寨离村部*近，往来方便些。席上不仅有村干部，还有寨子上的几位中年汉子。在大山沟壑中依然明朗的星空下，在村主任家破旧的吊脚楼里，吴圣云与一群人围着火塘打油茶，喝酒。酒是周老元自家酿的重阳酒，口感特别的绵醇甘甜。主菜是苗家*珍爱的酸肉、酸鱼，还有酸鸭子，无论在以往还是现在，都算得上苗家人顶格的待客标准了。 席上，有人唱起了赞颂创世大神纳罗引勾的古苗歌。传说远古的时候，地望天暗昏昏，天望地黑沉沉，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开天辟地的纳罗引勾。他粗臂作柄，手掌当刀，把天地切成了两半，两脚踩地，两手撑天，地陷千尺，天高五里。从此苗家的后人们记住了纳罗引勾的大恩大德，世代传扬。 吴圣云一句也没听懂，但他能感受到苗家人心底的激动与豪迈。 “吴书记，你就是再世的纳罗引勾，帮我们苗家脱贫致富来了。来！敬你一杯，喝起！” 吴圣云心里感动，一下子就与这群苗家汉子打成了一片，就像亲热的一家人。外表稚嫩的他骨子里倒是硬汉的性格，喝起米酒来，居然也能与苗家汉子碗对碗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