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琳风景

　　处女作诞生记　　这些年被人问得*多的是：“你怎么就想起要写诗了呢？**首诗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太久远了，真得想想。那应该是去农场的第二年，春耕大战，农场*高处苹果林，挖土。动员会提出一对一竞赛。有个女生，刚来农场时，是出了名的病恹恹，持续发高烧，一个月内被农场汽车五次送往北碚第九人民医院，住了四次院。每次汽车一走，农场的大坝子都会留下一片叹息：“哎，那妹崽，活不过十八岁！”　　她一直被照顾，做的都是帮厨一类的轻工作。动员会一结束，这个十六岁的女生想笨鸟先飞，她根本没睡觉，扛着锄头就溜上了山，还叫上在山顶畜牧队的同样年龄的好朋友——“小眼镜”，两个人一起挖土，悄悄地算她一个人的成绩（那性质相当于现在的考场作弊）。　　两三点钟，山上又多了零星锄头声，凌晨四五点，已锄声大作，全队人马到齐。大家都是悄悄地去，都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去得有多早。我至今纳闷儿，那时候的人，为什么连积极都这么低调。　　两个人挖了整整一夜，早上8点一丈量，已经挖了三分地。三分地接近于半个篮球场大，有了三分地垫底，怎么也不会太差了。但她手上已经打了七个血泡，她听见广播里在表扬她，光荣缴获了敌人七门大炮。很快血泡磨破了，血和锄把黏在一起，挖不动了。　　场长和队长命令她下山去，写广播稿。　　这一天她的成绩依然是三分地，依然是全队倒数**名。她还是没有当上她渴望的红旗手，但破例获得了红旗手待遇：晚饭奖励马肉一份、凉拌萝卜缨缨一份。　　她写的广播稿名字叫《出工》：别吵醒伙伴床边的锄头/别惊动伙伴梦里的春秋/轻轻地，轻轻地推开了门/一脚扑进月夜的怀搂/风轻，星繁/薄雾如纱把花香揉/为打好春耕**仗/咱心中，哪有休息的时候。　　标语、口号、错词、病句，都有。她几乎什么都不懂，但是从那时起她就懂得，土是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文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是她平生写下的**首诗，从此开始了漫长的诗歌之旅。　　我的**个启蒙老师，是从公安局来的干部，在场部搞宣传，农场文工团自编自演的节目全是他写的，很受重用。我崇拜他，有空就往他那里跑，我在那时唯一读过的梁上泉的《山泉集》和李瑛的《红花满山》都是他借给我的，我学他的样子，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个练习册，悄悄地写我想写的东西。　　不久，同寝室的人对别人说这个人经常躲在蚊帐里写，为什么要躲着写？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后来，练习册被收走了，我的启蒙老师也被批评了。　　第二天，叫我去守西瓜。守西瓜平时是轻工作，只是在坡上走来走去的，又不挖土又不挑粪，而且是两班轮换，附近又有人劳动，有什么事一喊就有人跑过来。而这一天，守西瓜有点儿惩罚的意味。　　三十几亩西瓜种在一片悬崖边，从山上到山下拖得很长，在山上看不到山下，在山下看不到山上，必须在西瓜地来回不断地走。悬崖边的松树林昨天吊死了一个人，又有鼻涕又有口水，舌头伸得好长。今天一个人走在这里，怕得直发毛。　　那三天，全队人集中学习，多好哇，在那样强体力劳动中，能够有三天不摸锄头，不挑扁担，穿得干干净净读书看报，真是*大的享受了。　　**天中午有个我喜欢的男生送饭来，我暗暗高兴守西瓜真好，可是第二天他不送了，我对自己说那我就不吃饭了，饿死！我不知道我在和谁赌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