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口袋里的爸爸

一 爸爸为什么会变小 每天早晨上学之前，妈妈都要问我：“橡皮带好没有？家庭作业带好没有？家长签字的考卷带好没有？红领巾戴好没有？坐电车的月票带好没有？……带好没有？……带好没有？……带好没有？……带好没有……” 在一百个“带好没有”之后，妈妈就会问我：“爸爸带好没有？” 我从橡皮、家庭作业开始检查，检查到**百零一件——爸爸，放在我的口袋里了，妈妈这才放心地让我上学去。 我的爸爸确实只有拇指那么大，一天到晚坐在我的上衣口袋里，督促（这是妈妈的用词，其实是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爸爸过去其实和其他人的爸爸一样大、一样壮，是个胖子，可后来是怎么变小的呢？请听我细细道来。 据说爸爸和妈妈结婚的时候，还是体壮如牛。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我上小学一年级，也就是爸爸和妈妈结婚八周年的时候，情况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妈妈和爸爸发生了我出生以来的**次争吵（严格地说，是妈妈在训爸爸）：“你怎么又把饭烧煳了？让你烧饭，你却一边烧饭一边看书！饭都烧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你看看人家陈雪虎的爸爸，会烧七个菜……” 爸爸被说得面红耳赤，身体顿时矮了一截。正好第二天他们单位体检，爸爸量身高的时候，发现自己矮了十厘米。 过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爸爸在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正在看电视的妈妈勃然大怒，双手叉腰训斥爸爸：“让你洗个碗，你还能把盘子给打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你还跟我们在一起吗？整天净琢磨些不靠谱的发明……” 爸爸惭愧得恨不得脑袋低到地上去。这场风波之后，过去比妈妈高一头的爸爸只有妈妈肩膀那么高了，和妈妈说话时，脚下必须先垫上两块砖头。 又有一天晚上，夜很深了，我刚刚迷迷糊糊地入睡，被隔壁妈妈分贝极高的声音吵醒了。妈妈又在训斥爸爸：“白天让你擦个地板，你还能把一桶水给洒了！这个家什么都得指望我，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给你们烧饭做菜、收拾卫生，还要督促杨歌学习、写作业，带他去辅导班……我容易吗？”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爸爸跟我一样高了，戴着圆圆的眼镜，国字脸上长了一圈络腮胡子。说话的声音倒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声如洪钟，不过有些底气不足，垂头丧气的。 再后来，妈妈的训斥更为频繁，从每月一训变为每周一训，又变成每日一训……说的话也越来越刻薄难听。爸爸每挨一次训，身体就缩小一些，一直缩到像玩具熊那么小了，妈妈这才有所警觉，努力克制自己不再朝爸爸发火。 可是，不知为什么，妈妈有生不完的气。终于有那么一天，她又一次发火了，熊熊的火焰从她的头顶直冲而上，将天花板上写着“抬头见喜”的红纸（据说是爸爸和妈妈结婚时贴上去的）都给烧着了。她将爸爸托在巴掌上忍不住又训斥起来。爸爸只有干瞪眼之功，没有还嘴之力。等妈妈说得口干舌燥，头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之后，爸爸就缩得只有拇指那么大了。 二 变小之后的爸爸 是怎么生活的 爸爸小得就像一个袖珍玩具。这给他带来两个好处：一个好处是坐公共汽车从此不用花钱买票，因为他的身高不足一米；另一个好处是他穿衣服非常省布，只需要一块手帕那么大的布料，妈妈就能给他做一身西装。除此以外，剩下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许多对他来说曾经易如反掌的事情，如今都变得千难万难。 比如说在公司里接电话，首先，他得通过椅子的扶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桌子上去，然后从电话机上像举起一辆汽车一样摘下听筒，跑到电话一端听对方在说什么，听完后急匆匆地跑到电话另一头，用他所能发出的*大声音同对方说话（不然人家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说完，他又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另一头去听对方的回话，然后再跑回来说话，再跑过去听话……打一次电话下来，他相当于跑了几千米的长跑。 以前，他在电脑上打字是用指头敲键。现在，他是用脚踩键——像舞蹈演员一样在键盘上跳来跳去，忙得不亦乐乎。 他经常要用钢笔签字，如今这对于他来说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他抱着钢笔就像抱着一根巨大的树干，签出来的字别别扭扭的，好难看。 他在办公室里还经常险象环生：一本书倒下来，笔筒不小心让人碰倒，同事顺手往桌上丢文件夹……这些情况都可能会把他压成一张照片。 他上街时胸前还得挂一只微型望远镜，因为他的身体缩小到原来的五十分之一，所以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放大了五十倍：一米相当于五十米，十米相当于五百米（就是一里），他必须先用望远镜看看对他来说一里地之外的地方是否有汽车或行人过来，才敢放心地过马路，否则有被压扁或被踩扁的危险。 虽然他的工作并不复杂，就是接接客户的电话，给客户发发信，但因为他的身体太小，他已经无法胜任他的工作了，所以被公司炒了鱿鱼，赶回了家。 但是，他同样无法过好家庭生活。 有一天，我们家发生了水灾。我在卫生间里洗完手忘了关水龙头，就去上学了，水哗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