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翼

**章 看不见的光 在我四岁那年的春天，当我捂住我的左眼时，我有了记忆，而之前的所有经历，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团模糊的光。 就像四岁那年的春天，当我捂住左眼时，用右眼看见的一切。 “天哪，为什么我的右眼看不见？那些迎春花明明还在那里啊！”我挪开遮住左眼的手，睁开双眼确认了从二楼阳台上垂下的藤蔓上盛开着的几朵迎春花——它们没有像蝴蝶一样飞走，它们都还在，只有一群灰尘在那一束光带里悠悠地飞。 我坐在红漆剥落的铁楼梯上，等待着爸爸和妈妈，他们从家里出来，带着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社区，似乎要去办一件商量了好久的事情，而且看起来还很重要。但是，当我们走到居委会转角的这个铁楼梯旁时，妈妈不走了。 他们拉拉扯扯了一会儿，他们经常这样——我记忆里那团模糊的光告诉我，他们经常这样，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争吵。妈妈大概是累了，或许只是厌倦了这样的争吵，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妈妈坐在了地上，把头扭向一边，只偶尔看看我。 爸爸蹲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 我玩闭上左眼，让右眼去看模糊的光的游戏好多遍了。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的时候，我真想跳起来告诉他们，至少告诉妈妈这个惊人的发现！可是，本能告诉我，今天这样的氛围并不适合。*后我用了自己的秘密武器，才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终，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从此，我经常使用这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武器，直到后来在我长大的某一天，不小心忘记了这个秘密武器。 我是这么做的：我闭上左眼，睁开右眼，让那三朵我右眼看不清楚的迎春花在我的想象中变成三只明黄色的蝴蝶。然后，我会继续想象，让它们在我右眼这团模糊的光里飞起来。我还会让其中一只蝴蝶落在我的鼻子尖儿上，痒痒的，我笑了。我想，为了看蝴蝶，我的眼睛肯定都成了对眼，我耸着鼻子笑得那么开心。我让另外一只蝴蝶绕着妈妈飞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妈妈的长头发那么好看。第三只……我睁开左眼看了一眼爸爸，他刚好又点燃了一支烟，我犹豫了一下，放第三只蝴蝶飞走了。 蝴蝶一定和我一样，不喜欢烟味。 妈妈也不喜欢。 直到上学后，有一天，老师带我们到附近的一家医院检查身体，其中一项是检查视力。当我的左眼被罩住之后，我就开始在右眼那团模糊的光里发挥想象力。我想把那些站着的、躺着的、卧着的各种“E”全都变成蝴蝶，让它们在这个安静的诊室里翩翩起舞，甚至，想让其中一只蝴蝶落在我喜欢的那个好看的护士姐姐白色的帽子上——那个帽子可真好看啊，我想回家后自己也用纸折一个，我已经学会了折千纸鹤，我折的飞机飞得又高又远。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展自己的工作，从医生和护士姐姐低声的交流中，我知道，我遇到了麻烦。果然，他们把我带进了一个小屋子里，窗帘拉着，关了灯，黑暗中，他们打开了一个银灰色的仪器，那个仪器里有一束仿佛来自天上的光，他们让那个仪器里发出的那束雪亮的光，落在我的右眼上。他们只关心我的眼睛，仿佛那是一颗他们要研究的种子——它为什么不发芽？他们不顾我出汗的手心和怦怦乱跳的心脏，还不断地向我提问。 *后，他们宣布：我右眼的视力几乎为零，只有光感。 我松了一口气，这个啊，我早就知道了，在我四岁的时候——我以为他们要给我打针。 我已经把屁股下面冰冷的铁楼梯坐暖和了，我有点累了，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我想，妈妈一定也累了，她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也干了。 飞舞着的黄蝴蝶也累了，它们重新落在迎春花的藤蔓上，重新变回迎春花。它们那么安静地开放在阳光下，仿佛从来都不曾飞起过。只有我知道它们是因为飞累了。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那束光也走了，迎春花不在那束光带里，就没有那么明艳透亮了，也不会发光了，它们有些蔫头耷脑，也有些心不在焉。 我终于有勇气走下楼梯去拉妈妈的手，那一定是得到了爸爸的眼神鼓励。妈妈的手干硬而冰冷，她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你也同意，是吗？” 我点了点头。 “一点意见也没有？” 我又点了点头。 “那……”妈妈擤了擤鼻涕，闪着泪花问我，“那今后，就咱们娘俩了……” 妈妈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把头垂了下来。 这次我没有点头，虽然我也不清楚前两次我为什么点头。 妈妈叹了口气，站起来，随爸爸走了。 爸爸扔下烟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他此前一直都是把头埋在水面下。 走了几步之后，妈妈转身回来，摸摸我的手，我的手暖暖的，手心冒着汗呢，她放心了，叮嘱我：“就在这里玩，等着我们。”说完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就在这里玩，等着我。”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又说一遍，有什么不一样吗？ 回家的时候，妈妈递给我一个小本本，说：“玩腻了，就扔了吧。” 那天我很高兴，爸爸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抱着我上楼梯。 当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床上跳来跳去。现在回想起来，我一定很爱玩“蹦蹦床”，我在那个遍布网眼的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