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送鲸鱼回家

**章纪事者 我出生的那天晚上，海浪被月亮的引力拉得极高，几乎要冲到天边了。海浪把妈妈的身体高高托举，我顺势滑出妈妈的身体，尾巴*先接触到海潮。脐带断掉之后，妈妈轻轻推着我朝上方清冷如冰的海面游去。家族成员们的欢呼声从底下的海水里传来，他们围着我拍击水花，向我传递关爱，而我则循着气味，寻找着妈妈的乳头。 在出生之后的头几个月里，我一直依偎在妈妈身旁，享受她安静的陪伴，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她那洞悉世事的目光。和家族成员们一起出行的时候，我就窝在妈妈光滑如缎面的腰弯处，借助她搅动起来的水流前行，好节省我的体力。两个月大的时候，我的上牙长出来了；又过了两个月，下排的牙齿也长了出来。我的**顿肉食是鱿鱼，有点咸。它临死之前挣扎得厉害，让我的舌头直发痒，那感觉我到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 家族成员们能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弄清楚这些声音的意思花了我很长时间。他们也会唱歌，歌里唱的都是很久之前发生的故事，是我们族群的悲鸣，是我们的苦痛。他们教我怎样传输信号穿透浩渺无边的大海；怎样用咔嗒声和叫声来感知与我们共享这片海洋世界的其他生物。可我用不着学习家族成员们用来表达心情的音符。当然用不着了，因为我天生就懂。每一个音符传递的都是天然生成的点状电荷——一旦接收到，我就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天生就是一个探索者，我想把这片称为家的水域探索清楚。我在海底的险峰、山坡和山脊之间穿行，海洋深处咕咕往外冒气泡的地热口附近也留下过我的身影。我在妈妈那个家族里是老小，爸爸疼、妈妈爱，舅舅们和阿姨们也都宠着我，表哥表姐们都陪伴在我身边。我们结伴在珊瑚礁间游七，在巨藻和墨角藻中飞驰，在海草地上穿行。所过之处，那些摇曳多姿的海草便只剩下光秃秃的草秆。 置身于洋流的汇合处以及月球牵引力引发的潮汐之中，我们的日常活动就是进食、感知和漂浮。我们逗弄飞鱼，用嘴巴咬着浮木荡秋千；我们比赛，追逐，一起跃出水面。这些游戏让我那流线般的体形变得更加优美。 气流涌动的海面、水压重重的海沟，还有海底不见光线的深坑和峡谷，都美得让我惊叹不已。我觉得没有一个人曾像我一样了解并且沉醉于这些美妙的景色。每当有轮船轰鸣着和我们擦肩而过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嘶哑的声音吸引。我不在意妈妈的害怕，她在我眼里无所不能，而那些站在甲板上的贪婪之徒看起来既渺小又软弱。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我们。 妈妈说很久以前，当贪婪之徒**次出现在海岸上时，我们的族人曾观察过他们。她说族人们仔细倾听，认真学习，还将他们的声音跟他们流露出来的想法进行比对。但现在，我们已经丧失了跟他们的思想交流的能力；要想跟他们再次和平共处，我们必须重新一点一点地学习。 我是纪事者，这将是我唱的*后一首歌。我要像前辈们和将来的后继者们一样，在我临终前这几个小时里，把我游历一生的全部所得分享出来，这是我的职责——不，是我的荣幸。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