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玄机原病式

提要 《素问玄机原病式》一卷，金刘完素撰。完素字守真，河间人。事迹具《金史 方技传》。是书因《素问 至真要论》详言五运六气盛衰胜复之理，而以病机一十九条附于篇末，乃于十九条中采一百七十六字，演为二百七十七字，以为纲领，而反复辨论以申之。凡二万余言。大旨多主于火。故张介宾作《景岳全书》攻之*力。然完素生于北地，其人秉赋多强，兼以饮食醇醲，久而蕴热，与南方风土原殊。又完素生于金朝，人情淳朴，习于勤苦，大抵充实刚劲，亦异乎南方之脆弱，故其持论多以寒凉之剂攻其有余，皆能应手奏功。其作是书，亦因地因时，各明一义，补前人所未及耳。医者拘泥成法，不察虚实，概以攻伐戕生气。譬诸检谱角牴①，宜其致败，其过实不在谱也。介宾愤疾力排，尽归其罪于完素，然则参桂误用亦可杀人，又将以是而废介宾之书哉？张机《伤寒论》有曰，桂枝下咽，阳盛乃毙；承气入胃，阴盛以亡。明药务审证，不执一也。故今仍录完素之书，并著偏主之弊，以持其平焉。 『注释』 ①检谱角牴：检谱，检查书谱。角牴，两人相抵以较量力气的运动，我国古代体育活动项目之一。类似现代的摔跤。 『按语』 本文摘自《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本提要介绍了《素问玄机原病式》采《素问 至真要大论》176字，反复辩论推演为277字作为纲领，以言五运六气盛衰胜复之理，其观点“大旨多主于火”。客观地评价了刘完素力主火热治病之缘由。 序 夫医教者，源自伏羲①，流于神农②，注于黄帝③，行于万世，合于无穷，本乎大道，法乎自然之理。孔安国④序《书》曰：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⑤，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⑥之书，谓之五典⑦，言常道也。盖五典者，三坟之末也，非无大道，但专明治世之道；三坟者，五典之本也，非无常道，但以大道为体，常道为用，天下之能事毕矣。然而玄机奥妙，圣意幽微，浩浩乎不可测，使之习者，虽贤智明哲之士，亦非轻易可得而悟矣。 『注释』 ①伏羲：古代传说中的三皇之一。风姓。相传其始画八卦，又教民渔猎。 ②神农：古代传说中的三皇之一。相传神农尝百草，始作方书。 ③黄帝：古代传说中的三皇之一。传说是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少典之子，姓公孙，居轩辕之丘，故号轩辕氏。 ④孔安国：汉代名儒，曾为《尚书》作传，有序言。 ⑤三坟：传说中我国*古的书籍。《左传 昭公十二年》：“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杜预注：“皆古书名。” ⑥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上古传说中的五位帝王。晋代皇甫谧《帝王世纪》：“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少昊、高阳、高辛、唐、虞为五帝。” ⑦五典：《〈尚书〉序》：“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孔颖达疏：“言五帝之道，可以百代常行。” 『原文』 洎①乎周代，老氏②以精大道，专为道教；孔子以精常道，专为儒教。由是儒、道二门之教著矣。归其祖，则三坟之教一焉。儒、道二教之书，比之三坟之经，则言象义理，昭然可据，而各得其一意也。故诸子百家，多为著述，所宗之者，庶博知焉。 『注释』 ①洎（jì记）：等到。 ②老氏：即老子，春秋时期思想家，道教的创始人。老子姓李，名耳，字聃，故亦称老聃。 『原文』 呜呼！余①之医教，自黄帝之后，二千五百有余年，汉末之魏，有南阳太守张机仲景，恤于生民多被伤寒之疾，损害横夭，因而辄②考古经，以述《伤寒卒病方论》③一十六卷，使后之学者，有可依据。然虽所论未备诸病，仍为要道，若能以意推之，则思过半矣，且所述④者众，所习者多，故自仲景至今，甫⑤仅千岁，凡著述医书，过往古者八九倍矣。夫三坟之书者，大圣人之教也。法象天地⑥，理合自然，本乎大道。仲景者，亚圣也。虽仲景之书，未备圣人之教，亦几于圣人，文亦玄奥，以致今之学者，尚为难焉。故今人所习，皆近代方论而已，但究其末，而不求其本。况仲景之书，复经大医王叔和⑦撰次遗方，宋开宝⑧中，节度使高继冲⑨编集进上。虽二公操心用智，自出心意，广其法术，杂于旧说，亦有可取。其间或失仲景本意，未符古圣之经，愈令后人学之难也。况仲景之世四升，乃唐、宋之一升，四两为之一两；向者人能胜毒，及多？咀⑩，汤剂有异今时之法。故今人未知其然，而妄谓时世之异，以为无用，而多不习焉。 『注释』 ①余：指我们。 ②辄：立即，就。 ③《伤寒卒病方论》：书名，即《伤寒杂病论》。 ④述：泛指著述之作。汉代王充《论衡 对作》：“‘五经’之兴，可谓作矣；太史公书、刘子政序、班叔皮传，可谓述矣。” ⑤甫：方才，刚刚。 ⑥法象天地：以天地之象为认识事物的标准和模式。 ⑦王叔和：名熙，西晋著名医学家，曾任太医令，整理了《伤寒杂病论》。 ⑧宋开宝：宋太祖赵匡胤年号，当公元968～976年间。原称为“唐开宝”，径改。 ⑨高继冲：五代南平人，字成和，拜荆南节度使，宋太祖赵匡胤平定天下后，归宋。太祖复命为节度使。 ⑩？咀（fǔjǔ府举）：古时的一种制剂方法，用口把药物嚼碎、咬细，加水煎服。后指粉碎。 『原文』 唯近世朱奉议①多得其意，遂以本仲景之论，而兼诸书之说，编集作《活人书》②二十卷。其门多，其方众，其言直，其类辨，使后学者，易为寻检施行，故今之用者多矣。然而其间亦有未合圣人之意者，往往但相肖③而已。 『注释』 ①朱奉议：朱肱，字翼中，宋代吴兴人，曾任奉议郎、医学博士等职。 ②《活人书》：书名，即《南阳活人书》、《类证活人书》。 ③肖：相似，类似。 『原文』 由未知阴阳变化之道①，所谓木极似金，金极似火，火极似水，水极似土，土极似木者也。故《经》曰：“亢则害，承乃制。”谓己亢过极则反似胜己之化也。俗未之知，认似作是，以阳为阴，失其意也。 『注释』 ①道：原无，据《古今医统正脉全书》改。 『按语』 “己亢过极则反似胜己之化”是刘完素的一个著名观点，“己亢过极”是指自己这一气亢极时；“反似胜己之化”，是指反而能见到胜己之气的变化（现象）。例如，当木气过急时，五行系统为了保持平衡，这时能胜木气的金气就要亢起，制约木气，抑制其亢盛，使五行系统恢复平衡，但当金气亢起制约木气的时候，系统中就呈现出金气的变化（现象），曰“木极似金”。因此，称其为“己亢过极则反似胜己之化”。 『原文』 嗟夫！医之妙用，尚在三坟，观夫后所著述者，必欲利于后人，非但矜炫①而已，皆仁人②之心也，非不肖③者所敢当。其间互有得失者，由乎言本求其象，象本求其意，意必合其道，故非圣人，而道未全者，或尽其善也鲜矣。岂欲自涉非道而乱圣经，以惑人志哉。 『注释』 ①矜炫：夸耀，炫耀。 ②仁人：有德行的人。 ③不肖：不成材；不正派，小人类。 『原文』 自古如祖圣伏羲画卦，非圣人孰能明其意二万余言？至周文王方始立象演卦①，而周公述爻②，后五百余年，孔子以作《十翼》③，而《易》④书方完然。后易为推究，所习者众，而注说者多。其间或所见不同而互有得失者，未及于圣，窃窥道教故也。易教体乎五行八卦，儒教存乎三纲五常，医教要乎五运六气，其门三，其道一，故相须以用而无相失，盖本教一而已矣。若忘其根本，而求其华实之茂者，未之有也。 『注释』 ①立象演卦：取法万物形象而推演八卦。 ②爻：辞的省称。 ③《十翼》：《易》的《上彖》、《下彖》、《上象》、《下象》、《上系》、《下系》、《文言》、《说卦》、《序卦》、《杂卦》十篇，相传为孔子所作，总称“十翼”。 ④《易》：书名，代卜筮之书。有《连山》、《归藏》、《周易》三种，合称三《易》，今仅存《周易》，简称《易》。 『原文』 故《经》①曰：夫五运②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可不通乎？《仙经》③曰：大道不可以筹算，道不在数故也。可以筹算者，天地之数也。若得天地之数，则大道在其中矣。《经》曰：天地之至数，始于一而终于九。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又云：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又云：至数之机，迫迮④而微，其来可见，其往可追，敬之者昌，慢之者亡，无道行私，必得天殃。又云：治不法天之纪，地之理，则灾害至矣。又云：不知年之所加，气之兴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由是观之，则不知运气而求医无失者，鲜⑤矣！ 『注释』 ①经：据下文，当指《素问》。下同。 ②运：原为“经”，据《古今医统正脉全书》改。 ③《仙经》：道家经典著作。 ④迫迮：物密聚紧靠貌。 ⑤鲜：少。 『原文』 今详《内经 素问》，虽已校正改误音释，往往尚有失古圣之意者，愚俗①闻之，未必不曰，尔何人也，敢言古昔圣贤之非？嗟夫！圣人之所为，自然合于规矩，无不中其理者也！虽有贤哲，而不得自然之理，亦岂能尽善而无失乎？况经秦火②之残文，世本稀少。故自仲景之后，有缺“第七”一卷，天下至今无复得其本。然虽存者，布行于世，后之传写镂板③，重重差误，不可胜举。以其玄奥而俗莫能明，故虽舛讹④，而孰知之！故近代敕勒⑤孙奇，高保衡、林亿等校正，孙兆改误⑥，其序有言曰：“正谬误者，六千余字；增注义者，二千余条。”若专执旧本，以谓往古圣贤之书，而不可改易者，信⑦则信矣，终未免泥于一隅。 『注释』 ①愚俗：犹世俗。亦指愚昧庸俗的人。 ②秦火：指秦始皇焚书事。 ③镂（lòu漏）板：谓雕版印刷。 ④舛（chuǎn喘）讹：错乱；错误。 ⑤敕（chì赤）勒：敕，古时皇帝强制推行的命令叫作敕；勒，强制，强迫。 ⑥孙奇 孙兆改误：孙奇、高保衡、林亿、孙兆均为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