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绢上的花田

某个寒冷的十一月的黄昏。 邮递员用力地敲着一座面朝大马路的建筑物的门。 “信——信——” 这座房子，没有信箱，没有门牌，几乎没有窗户，沉重的大铁门已经是锈迹斑斑了。白色的墙被熏得黑黑的，房子里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这样的地方，会有人住吗？） 一边这样想着，邮递员一边继续敲门。为什么呢？因为那信封上写着： 东街3—3—11 菊屋酒店收 而且这座建筑，千真万确就是菊屋的酒窖。 邮递员知道，二十几年前，这一带有一家大的酿酒厂，它的名字就叫菊屋。他还听说，菊屋毁于战火，战争时几乎全被烧光了，只剩下了一座酒窖，家人和店员也都四散逃走了。 可是现在，信却寄往这座仅存的酒窖。 从那以后，这世界已经彻底地改变了，城市的模样、城市的名字都改变了。不过，这个信封上，确实写着现在的地址，没有错，就是指的这座酒窖。 于是，邮递员又一次大声叫道： “菊屋的人在吗？” 然后，他把耳朵贴到了铁门上。 想不到，里头响起了咚的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开锁声。邮递员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说： “啊，信。”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邮递员的面前，静静地站着一位身穿深蓝色碎白点花纹布和服的老奶奶。 年纪有七十岁了吧？不，腰都弯成那个样子了，看上去有八十岁或者九十岁了。她一边眨巴着小小的眼睛，一边说： “我啊，是菊屋的隐居人啊。” 邮递员吃了一惊： “是吗？我听说菊屋的人全都四散逃走了，没有一个人留在这个城市里。” 老奶奶笑了。 “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她说，“我一直在这座酒窖里等着儿子的消息，等了将近二十年了。啊，今天终于来啦！” 老奶奶接过信，夹在双手之间，做了一个作揖似的动作之后，才收到了怀里。然后，她突然转向邮递员，这样说道： “你进来坐一会儿吧！作为送来好消息的谢礼，我请你喝菊屋秘藏的酒。” 邮递员虽然有点害怕，但又有点好奇。 酒窖的深处，模模糊糊地亮着一盏小小的灯，飘来一股混杂着酒香与霉味的不可思议的味道。 邮递员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他一想到这时摩托车上的包恰好已经空了，今天的投递工作结束了，就松了一口气。再加上老奶奶热情相邀，就说了句“那么就少喝一点儿”，走进了酒窖里。 酒窖里宛如一个洞穴。这是一座长时间既不见阳光、不通风，又没有人来拜访过的旧酒窖。如果有人住在这样的地方，那不是妖怪，也应该是幽灵吧？邮递员战战兢兢地朝老奶奶的脸上看去。 可老奶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可怕。不多的白头发拢在脑后，正眯缝着眼睛在笑。在有年头的大店里，常有给人这种感觉的老奶奶。 “来，请坐。”老奶奶说。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有一把大大的扶手椅。想不到酒窖里成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厅。古色古香的圆桌子，四把天鹅绒的椅子，熏成了黑色的煤油灯和铁火炉。这些东西仿佛沐浴着魔法的光芒，模模糊糊地浮了上来。 邮递员坐到椅子上，双手向火炉伸去。只听老奶奶说： “现在，就让我请你喝杯温暖身子的酒吧！” 然后，她朝深处走去，出人意料地爬上尽头盛酒的木桶，从高高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壶来。那是一个二十多厘米高、用土烧成的壶。老奶奶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个壶，走了回来，轻轻地放到了圆桌上。 “这是我们家秘藏的酒啊，是菊花酒啊。” “是吗？” 邮递员眨巴着眼睛。 “菊花酒？就是用菊花酿的酒吗？” “是的。” 老奶奶点了点头。 “正像你说的那样。用葡萄酿的酒是葡萄酒，用梅子酿的酒是梅酒，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酒啊，这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稀世珍品了！” “是吗？它有股特别的味道吗？” 邮递员用一只手把壶拿起来，想闻一闻味道。可他一下子就把壶举了起来，意想不到的轻。P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