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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沟中漂来的红叶 通过白居易诗前小序，我们知道坐落在洛阳城西面的行宫——上阳宫是杨贵妃安置那些美貌漂亮的年轻宫女的集中营。其他史料也证明了这一点。请看下面两则材料： 晚唐孟棨《本事诗》载： 顾况在洛，乘间与三诗友游于苑中。坐流水上，得大梧叶题诗上曰：“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况明日于上游，亦题叶上，放于波中，诗曰：“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后十余日，有人于苑中寻春，又于叶上得诗以示况。诗曰：“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云溪友议》卷十所载与此略有出入，云： 杨妃虢国宠盛，宫娥皆颇衰悴。不备掖庭。常书落叶，随御沟水而流。云：“旧宠悲秋扇，新恩寄早春。聊题一片叶，将去接流人。”顾况著作，闻而和之。既达宸聪。遣出禁内者不少，或有五使之号焉。和诗曰：“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女断肠时。君恩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 这两则材料所写的肯定是一回事，可参照来看。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洛阳，下则明确了时间是杨贵妃姊妹受宠之时，主要人物是顾况。为了更具体起见，我们根据古代地图和文字提供的资料，到一千多年前的上阳宫去游览一遭。 上阳宫在洛阳禁苑的东边，南面是洛水，西面是谷水。谷水从西北流向东南，顺着它的流向，将其中一部分水引入上阳宫，斜着穿过。这条人工水渠就叫“御沟”，正是这条御沟的存在，为红叶题诗提供了先决条件，成为这个故事的主要道具。因其穿宫而过，所以有上游与下游，才会有漂出与漂入。 《本事诗》侧重诗之酬唱，写得更具体一些。顾况与三位诗友到御苑去游览春光，无意中发现御沟水面上漂着的红叶，便弄到手，见上面题着一首诗。于是第二天他也题了一首诗在红叶上，来到御沟上游，将红叶放置水面，但里面是否有人得到红叶，顾况本人并不知道。其后十来天，一位诗友再到御苑寻春，又得到一题诗的红叶，表达了对自由的渴望与向往。但这则故事没有结果。 《云溪友议》中，顾况得到红叶及其和诗的事，连皇帝都知道了，而且放出了不少宫女。可见红叶题诗为一部分宫女争得了自由。但题诗者本人是否得到自由不得而知。下面的故事却直接说明了题诗者本人*后的结局。 卢渥舍人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一红叶，命仆搴来。叶上乃有一绝句，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宣宗既省宫阳，获其退宫人。睹红叶而吁嗟久之，曰：当时偶题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迹，无不讶焉。诗曰：“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云溪友议》卷10，《说库》上册） 卢渥进京应举时，偶然到御沟边上，看到水面上漂着一片红叶，他命仆人拿到手中，见上面有一首绝句诗，便放在书箱里保存起来，有时还拿出来让朋友观看。宣宗即位，放一批宫人，允许她们嫁给官员。后来卢渥在范阳任职，得到一个宫人，看见那首题诗的红叶，深受感动，原来这首诗正是她所写。接着她亲自重写一遍，字迹完全吻合。常言说：“无巧不成书”，这种巧合真是难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但这还只是事后的巧合，如果那位宫人落到别人手里，这种喜剧也就大煞风景了。也有凭借一片小小红叶，追求到幸福的宫人，比这里的主人公要幸福多了。 唐朝末年，一位儒生叫于祐，进京赶考时在长安御沟边得到一片红叶，题诗两句于其上曰：“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再绕弯到御沟上游，将红叶放在水面漂入宫中，以求知音和缘分，但并没抱什么希望。靠这么一片红叶就想找到美丽的妻子，岂不是太不着边际了吗？ 几年后，累考不中的于祐到河中府（今山西永济）投奔名流韩泳。在行卷时所写的信中，韩泳发现其笔体与本家妹妹让他看的红叶上题诗的笔体惊人地一致，便询问于祐。于祐讲述了几年前在御沟旁将一联诗题写红叶并漂回宫中的经过。韩泳拿出一片题诗红叶出示给于祐看，于祐大吃一惊，见那片红叶正是自己当年题诗的那片，忙问缘由。 原来于祐题诗的红叶被一位姓韩的宫人得到，韩宫人见了，和诗一首曰：“独步天沟岸，临流得叶时。此情谁会得，肠断一联诗。”并将于祐题诗的红叶和自己的和诗重叠在一起，珍藏在衣箱中。 后来僖宗放宫女三千多人出宫，韩宫人有幸也在其中。出宫后，她无处可去，便来河中投奔有钱有势的本族兄长韩泳。刚到不久，累考不中的于祐也来到这里。 韩泳从中为媒，二人喜结良缘。在婚礼筵席上，韩宫人即席吟诗一首曰：“一联佳句题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这也是千年难遇的奇缘。看来，月下老人的红线有时拴得也挺奇特。 以上三例都是红叶题诗，这需要两方面的条件：一是要有御沟的流水，二是要有大的红叶。据资料记载，题诗的红叶并不是枫叶，而是梧桐树叶。梧桐叶片大而结实，容易随水漂流。另外，御沟都是人工河，水流的速度非常缓慢，也为人们轻易得到红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无论怎样说，宫女们能够利用红叶题诗来追求似乎没有可能的爱情，本身也说明了她们的勇敢和聪明才智，反衬出宫院制度对女性幸福的扼杀是多么残酷无情。可以想象，御沟中一定还曾漂过许多题诗的红叶，但那些红叶也和题诗的宫女一样没有被人发现，无人理睬，默默无闻地流向虚无，流向绝望，流向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