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界探奇

　　然后冬天母亲又去远方的城市进行一年一度的访问，但这回没有一个孩子同行。在这么长久离家之后，母亲的归来对我们这些孩子总是极大的欢乐，也是盛大的节日。和她的团聚，再加上她带给我们的玩具、书籍和好吃的东西，使我们欢喜得要命；这一回她带给我一件礼物，跟所有别的礼物——包括我一生中接受过的一切礼物相比，那些都算不了什么。她带回的这件物品挺大，上面覆盖着一条披巾，让人看不出是什么。她把我拉到身旁，问我是不是记得前一年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访问，牧师住所的那些小鸟如何吸引我？她继续说，哦，我们的朋友，那位牧师，已经回到他的祖国去了，再不会回来。临行前牧师把他所有的笼鸟分送给*亲近的朋友。他期望每只鸟儿都找到一位主人，像他一样爱护它，像他一样细心地照顾它；我记得他是如何一天又一天注意我观察红雀的，他认为再没有比托付给我更好的了。于是就送来了锁在大笼子里的这只鸟。　　红雀是我的了！　　甚至在我拿掉披巾，再次看到那只美丽的生物，听到它高亢的歌声时我都难以置信！那个冷酷无情的人，看着我好像充满憎恨，甚至我也憎恨过他，居然将这只鸟儿作为礼物赠给我，似乎是世界上*为奇妙的事情。　　在那个隆冬时节，天赐的幸福时刻，我为那只鸟儿而活。随着阳光变强烈日子渐长渐明朗，我看到红雀对新环境越来越满意，我也一天天更愉快。那对它肯定是个不可思议的大变化。红雀一般都是在幼雏时代从普拉塔河上游的森林中的鸟巢内捕捉来的，由当地人饲养长大，然后运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经由鸟贩出售；我的红雀实际上只熟悉城市生活，现在头一次处在一个碧草绿荫、晴空蔚蓝、阳光明媚的世界里。白天笼子挂在游廊外面的葡萄藤下，这时温暖芬芳的轻风吹拂着它，阳光穿过那些半透明的红绿色的嫩葡萄叶照耀着它；由于过度的快乐它欣喜若狂，在笼中四处乱蹦，回应着树上的野禽而大声叫唤，时不时放声爆发出一阵高歌；那不是红雀通常发出的三四个，或是半打乐音，而是一串音流，像云雀高飞时唱出来的，因此听到的人都感到惊异而高呼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只红雀唱出这样美妙的歌。我可以代表我自己说，自那时以来我曾听过好几百只红雀的歌唱，包括野生的和笼养的，却从来没有一只歌声如此热情奔放而持久。　　这种情况一天天继续下去，直到葡萄叶长大变成为一片绿荫为它挡住炎热的骄阳——这是由绿叶形成的轻柔屋顶，清风只要一吹拂，闪动的日光就会泻下来使它生气勃勃，同时在遮掩它的藤蔓的外面则是光明的世界。假如任何人，即使是*聪明的人那时告诉我，我的红雀不是世界上*幸福的鸟，因为它不能自由飞翔，它就不可能像别的鸟那样幸福，我不会相信；所以一天我发现笼子空空，我的红雀逃走了时，无异于晴天霹雳！我说过，笼子挺大，铁丝隔得那么开，一只朱顶雀或黄雀那么大小的鸟儿是不可能被关在里面的，但对较大的红雀却是个安全的监狱。可是偏偏有一根铁丝松了，说不定就是这只鸟弄松的，在弄松时它又把铁丝弄弯，结果得以挤出去逃之天天。它逃进种植园后我很快通过它的嘹亮的鸣声摸清它在何处；它虽不能飞，只能扑着双翼从这根树枝跳到那根——因为从来没有受过飞翔训练，但它还是不愿被我逮住。别人劝我耐心等待，到它饿了再用笼子把它关起来。我接受了这个意见，把笼子放在树旁的地上，后退若干步，用一根绳子系着，把门打开，手一松又能让门飞快地合上。看到笼子，它变得非常激动。由于饥饿而落到地上，使我欢喜的是，它一蹦一蹦地跳到笼子跟前。然而它并不进去，我觉得似乎它在考虑这件事情，它的处境可以用被两股同等迫切的冲力拉向相反的方向来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