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砚斋遗稿 成山庐稿

梦砚斋遗稿序 呜呼！此吾友唐君子方之遗文也！ 同治癸亥，予重游成都，君嗣鄂生嘱予子彭年编次遗文，复取事状、铭、诔之类，为《昭忠录》一编，既成，请予序之。予惟君出处生死大节、政事文章之美、遭际之穷、媢嫉诽诬之众、海内文士称述辩论之词，既详之矣。予其何以序君文哉？顾君生平交游*久且笃者，莫如予。今读遗文，追忆君曩日事，不禁悲从中来者。盖距君死事，时已十二年矣。忆咸丰甲寅，予之始客成都也，闻君死金口之难，仰天大痛。久之，得君书，则君殉节前所作。其书述畺吏乖忤，所处艰屯，明知死之无益而持必死之志，盖内断于心久矣！ 癸丑，予之自京师归黔也。君已归田，奉诏起家之楚，相遇鄂渚舟中。慷慨谈论，指画形势，为言粤贼不足平，特非其人不足任。盖深以宏济自许而已，虑共事之难其人。 道光中，予之官京师也，君已仕鄂，而陇而秦而复官于鄂，所至为民兴利除害。每迁秩入觐，则主予家。自道所为忠于国家者，尝竟夕娓娓不倦。盖君事功*著，无逾此二十年。 嘉庆丁丑，予之里居也，年方少，君亦读书里中，见予文则大叹异。知予贫不能聚书，一日，率奚童负书十数簏，累累置几上。为言披诵先后次第，尤重历代名臣传。谓“我辈不有数十古人悬眉睫间，临事何所依据”，盖君志操已见于是。 予自总角识君，交垂四十年，离合聚散无常所。每见则所学加进，气象亦加严。其笃信道而惜名节，自其志之所往达于事功。及夫遭逢世变，慷慨自任，虽所值非人，卒能内断于心，成仁取义。盖数十年如一日，譬则江河之水，偶遇矶石，激焉薄焉，而不能遏其沛然之势。故媢忌者流挤之生前，谤之死后，譬则倒污倾垢，于江河之广且深者，固无与也。 予老矣，幸睹金陵之捷，粤寇之亡。既伤君不及见，又伤君所遇之艰，尚赖此编之成，伸公论于千载，慰忠魂于九原也！乃含涕濡笔而为之序。 同治四年三月　贵筑黄辅辰 廉访唐公子方先生少时为诗，喜清丽，近玉溪生，尤嗜古文词，能道其径途高下，甘苦曲折，然不多作。起为令至开藩，公牍、章奏往往自属草，宾客谈笑相酬答，笔不少停。未移时，挥霍数千言立就 矣。取视之，棱棱爽露，厘然无不当人心者。 公宦楚，日与柏心及刘子孝长聚处。当其操觚，每顾吾两人，语曰：“君等属词必古健，至于剖析事理，敷陈本末，曲而能畅，直而弥婉，往复而不厌，昭析洞达，开豁胸臆，则自谓不敢多让。”吾两人亦信公言不妄。既不自爱惜，稿率散佚，迨殉节金口，则无一存者。久之，季君鄂生太守乃从他所搜觅，仅得若干首，请于其友黄君子寿序而刊之。谓柏心知公*深，不可无一言。乃泣然论之曰：“公盖豪杰者流，才气类杜遵素、张师亮、寇平仲，忠烈尤为炳然。”文字不足为公轻重，张睢阳仅诗数篇，段司农不传他著，文字传否于公何增损！就今所辑，已多于杜、张、寇三贤矣。血之埋也变为虹，怒之壮也激为潮，精气不可磨灭故也。公虽勋绩未就，仅以捐躯报朝廷。然览者睹其文字，磊落光明，则公开济与其大节，可知矣。??然轩然，安在一旦不化而为虹为潮也哉！ 公晚好填词，亦以气胜。卷末附稚芙诗，公长君汝立太学作，有才无年，识者惜之。*后状志碑传为公作者，各以类附焉。鄂生间关泣血，求公骨归葬于黔。工诗古文，吏绩冠蜀中，尤善兵，军中推为 名将。公虽殁，无遗憾矣。因连缀及之，以为序。 监利王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