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鸟

夜幕升起 就在变化出现的同时，龙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黑暗中醒来。它震荡着涌动着，在夜幕升起的一瞬间，冲出地面，沿着牧夜神权杖，汹涌地注入龙坎的身体。龙坎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差点儿把权杖甩出去，无数道细细的星光，从权杖上延伸出来，绳索般缠住他的手臂。 他站稳身体，听到蛰伏在泥土里的古老咒语，蜂拥着飞出来，围绕着他发出嗡嗡的响声。那些咒语拥挤着钻入他的耳朵，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后陷入了奇异的幻觉之中。 他仿佛化身为世界万物，既是泥土、石块和种子，也是山风、溪水和雨滴。世界才刚刚诞生，语言还没有出现，但他渴望发出声音，于是所有不同形态的他，同时吐出了万物间*初的窃窃私语。那是一切语言的起源，是力量的相互碰撞，是生命的*终奥义，因此一出现，就再也不会消逝，永远留在大地上，成为强大的咒语。 龙坎接纳着这一切，感觉到脑袋里隐隐发痒，仿佛有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他忍不住伸手抓挠，就在他的指尖碰到头皮的一瞬间，无数只黑夜鸟的眼睛突然在他脑袋里睁开。 他感到一阵晕眩，但随即意识到，是涌入他身体的力量，把他与黑夜鸟连接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让意念在头脑中缓缓流动，然后毫无阻滞地滑入了黑夜鸟的意识中。 黑夜鸟的脑袋里，充斥着一团混沌空洞的黑雾，几乎没有思想一类的东西。当他的意识填满那里时，他仿佛也变成一只黑夜鸟，展开翅膀高高地飞在夜空上。 他的目光透过黑夜鸟的眼睛，看到半空中飘浮着薄雾般的云层。当云层徐徐散开，大地骤然出现，在夜幕下绵延不断地展开，他的目光穿透浓重的黑暗，看到了林立的山峰、宁静的河谷和荒凉的原野。 他感到十分震撼，意识不知不觉地从一只黑夜鸟的脑海，滑向另一只黑夜鸟的脑海；而他的目光也随之掠过夏域的大地，一直看到黑夜的尽头。 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渺小，就像是蚂蚁和它们的巢穴，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圣感，也随着这个念头油然而生。他忽然想到，他再也不是那个叫龙坎的夜夕族少年，而是守护黑夜的神祇，是牧夜神！ “即——陌尼——苏诃——诺——”于是他张开笨拙的鸟喙，从胸膛里吐出带着星光的咒语。那是世界上**缕风与泥土之间的密语，蕴藏着唤醒的力量。 沉睡的山林瞬间开始苏醒。*先醒来的是山林的照料者，它们一睁开亮闪闪的眼睛，就沿着树洞和岩石缝钻入地底，把封冻在那里的春天释放出来。朔风渐渐停止呼号，积雪开始消融，溪流又在冰层下叮叮咚咚地流淌起来。牧夜神能察觉到山林*细微的变化，仿佛那是他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他停顿了一下，感觉山林苏醒得还不够快，于是又举起牧夜神权杖，连续不断地念起唤醒的咒语。他的语气一下比一下强烈，山林在他脚下剧烈地震颤，加快了醒来的速度。 “龙坎……”麻雀这时从黑暗中冲出来，犹犹豫豫地喊道。 牧夜神满意地停下来，想把山林苏醒的消息告诉麻雀，但又有种怪异的感觉。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发现他的衣裳已经被高大的身体撑破，就像几块破布一样挂在肩上。他有点儿窘迫，急忙挥了一下权杖，把一片浓重的黑暗变成斗篷，裹在自己身上。随后，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脸上就像带着一个生硬的面具，鼻子和嘴怪异地向外凸起，变成了一个坚硬、弯曲的鸟喙。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但直到这一刻，他才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他成了一个半人半鸟的怪物，就跟飘浮在神柱背后的老牧夜神一样。 牧夜神变得很不自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麻雀。他想象过自己成为牧夜神之后的模样，并说服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然而现在发现，想象和现实完全是两回事儿。 麻雀在黑暗中张望了一下，飞快地朝他走来。在看到龙坎的一瞬间，麻雀的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就冲到他面前，激动地仰起头说：“你已经成了牧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