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少年之“文明解码”:神兽开眼.2

一场大雪过后，半夜时分大风如约而至。 白秀才这段时间，总是睡不踏实，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在梦与醒之间，白爸像演戏化了妆一般苍白的面容，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猩红色、树状的纹理，被殡仪馆的化妆师巧妙地美化了，就是那右脸扭结在一起的肌肉，那从前令人惊骇的疤痕，居然就像雕塑，尽管冰冷，却给人肃穆和崇敬的感觉。在梦中，他无数次抚摸那冰冷的、再也不让自己害怕的脸庞。甚至，他还渴望贴着他的脸一起入睡。他很后悔，打从记事起，自己就从没有跟爸爸一起睡过。那种温暖，他再也没有机会体验了。 屋外的大风，击打在窗棂上，让白秀才猛醒过来。凉意让大脑异常清醒，一时没有了睡意。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屋里的黑暗，心情也随之坠入了冰窖。自从爸爸离开后，白秀才胸口总像有一块铅压着，让自己喘不上气来。泪点也一再降低，尤其是他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一想到爸爸从断崖台掉下去的场景，他就不由自主地泪崩。 妈妈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就住里屋，那是原先一家人住的大屋。对妈妈，此时白秀才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前妈妈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是有些渴望、有些想念她，甚至一度因此生爸爸的气，认为爸爸太自私，光顾着“玩”，不务正业，才导致他们分开。但是，随着夏伯伯的到来，大家知道了爸爸是为了寻访古长城，意外遭到了雷击，变成了“那样”后，他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为爸爸叫屈。爸爸“走”了后，妈妈或许是出于“歉疚”，或许是于心不忍，执意要留下来陪白秀才一段时间，也想帮助受到刺激一夜衰老的爷爷奶奶，料理农家乐的生意。从妈妈的眼神里，白秀才能读出她的用心，却说不上亲近和感激。所以，尽管妈妈刻意让白秀才和自己，还有那个叫徐乐北的弟弟，一起住到石寨老屋，似乎想唤起白秀才的温情回忆，效果却并不明显。倒是徐乐北跟白秀才挺合得来，一天到晚“哥哥，哥哥”地叫着，不管白秀才乐意不乐意，就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这一点，让白秀才实在挑不出什么理，所以倒也没有不和谐。毕竟，半血缘关系，还是拉近了两个孩子间的距离。 白秀才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今晚月黑风高，北风呼啸。他的大脑一会儿飞快运转着，一会儿又被眼神牵引，扫描过屋里的四周，然后木然地停顿着。这间屋子以前是爷爷奶奶住的，所以，从历史感来说，白秀才对其是陌生的。只不过，他之前在床下藏了土瓦，后来是金瓦，再后来发现了水瓦，才非要住在这儿。这么一想，幻影又若有若无地浮现出来：那个叫斛律伏护的男孩，那个同样是生离死别的场景，还有那个怜惜的眼神，只有父亲对儿子才有的眼神，一下又戳痛了白秀才的心。那个1400年前的眼神，游魂似的牵扯着白秀才。同样是父子别离，可是，自己与爸爸，近在咫尺，眼神都没来得及交流，一切就消逝了，这是多么残酷和不公平啊。 白秀才正沉浸在无限伤感之中，就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好似呼叫声，又似敲击声，隔墙从屋外传来。这间屋子是西屋，床紧挨着墙。墙外就是整个石寨的西墙围；墙围再往西呢，就是紧挨着山坳的崖坡。崖坡稍往下是一块小台地，残留了几座破败的小屋，据说年代已经久远，参差错落地长了半人高的荒草。 怪异的声音，如游丝一般时断时续、忽强忽弱，像划破了夜空的裂帛声，夹杂着凄厉的音调；更奇诡的是，还夹杂着类似呼哧的喘息声，一阵子挺有节奏，一阵子又突然沉寂。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轮番传来，时远时近。近的时候，好像就在石寨西墙的位置，从屋子的墙根底下渗进来，让白秀才不由自主地浑身打战。 要知道，整座石寨，除了白秀才家的老屋，其他七八家早已人去院空。以前是白爸自己住在这里，后来白秀才来了，再后来杜纬、皮墩，隔三岔五到老屋来，摆弄私藏的指纹瓦。白爸不在后，就再也没人住在这里了，直到半个多月前，白妈带着徐乐北从山海关过来，不管爷爷奶奶怎么劝，就是一心要住到老屋里，还特地安装了采暖炉，整个院子才又有了生气。可整座石寨呢，在肃杀的寒冬，像被冻僵了似的，尽显荒凉、寂寥，像一座死寨。 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就像从床底下飘上来似的。白秀才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来，惊呼道：“妈呀，闹鬼了！”他心里害怕极了，鞋也没来得及穿，跳下床就朝里屋跑。 白妈被白秀才的惊叫声一下惊醒过来，刚坐起身，白秀才就跑到了床前。他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身子，怯怯地挤出几个字：“有鬼，我怕！”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