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媛

喜欢自己的人 “我*羡慕的人，就是喜欢自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讨厌的就是我自己。” 我一度以为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而当我自己都吝啬得不肯给我自己一点喜欢的时候，又怎么会指望从别人那里讨来喜欢呢？ 何况，仅仅是煎熬着从青春期存活下来，就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胆量。 大学的时候，她们总是恨铁不成钢地埋怨我，为什么不自信一点，为什么不敢给自己争取，为什么是你的功劳要被别人抢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知道她们是希望看到我好，但我就是做不到。 后来我过得不算差，在拼命把自己逼上绝路，千百次的丢脸之后，终于蜕了一层皮，在陌生人面前侃侃而谈，微笑着秀出自己的履历，工作上也敢于和各种不讲理的人周旋。也有人会或真诚或敷衍地和我聊起，说我好羡慕你哦，能力也很强，工作也不错，云云。我就下意识地说，我也好羡慕你啊。 还真有人当真，说，你羡慕我什么？明明是我羡慕你才对。 羡慕什么？可能是羡慕你不是我，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吧。 我原以为我羡慕的是别人的才华、能力、外表、条件，等等，但后来才明白，我羡慕的是他们喜欢自己的能力。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自恋，而是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定位，不卑不亢，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该是我的也不需要放下脸面去乞求。 而我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一味地告诉自己，就因为你是你，你就活该什么都没有。 于是我从小就熟练地给身边所有的人找借口。同学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胖。老师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爱说话。爸爸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弟弟。妈妈不喜欢我，是因为她生了我之后还要生弟弟。弟弟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要跟他争抢同一个爸爸妈妈。 我固执地想要为青春期里留下的每一个伤疤找到来处，似乎这样他们就有存在的意义，就可以证明我活该。但长大后的我发现，这世上就是会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讨厌，亲近和伤害，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找出逻辑链完满的因果的，即使我从事了这样一份需要保有逻辑性的职业，也不代表我要把人生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追根溯源讨个说法。 讨不来的。 今年清明的时候，我照例回去给姑姑扫墓。说实话，我选的地方真的不错，风景绝美，雨后的北方清新冷冽，冬季的阴霾一扫而尽，夏天的苦热又远远没来，如果不是因为要赶回去加班，我真的愿意在那里多陪姑姑几天，和她多说说话。 完全意料之外地，我看到姑姑的墓碑被清理得干净整洁，墓前还放着新鲜的花，刚刚下过雨，花瓣湿漉漉地被雨打落，散了一地。 我愿意相信那是我父母来过了。除了我和我带来过的程枫，就只有他们知道姑姑墓地的所在之处。他们能想起趁清明来看上她一眼，也算是尽了血缘的*后一份情意。 有时我也会试着想，如果当初没有姑姑给我的钱，或者我没有勇气不顾父母的反对去读大学，今天的我会在哪里，或许会像姑姑那样，嫁人的彩礼当成了弟弟娶妻的聘礼，因为生育的事情和婆家终生不和，一个人在家中去世几个小时才会被发现，去世之后婆家和娘家还要为了把自己从祖坟里赶出去而大打出手。 姑姑受了足够多的苦，终于可以在这片风景独好的地方长眠，我觉得她会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在美国实习的时候，有一次我参与了一个慈善基金会的项目，认识了她们的创始人，一个墨西哥裔的女孩，比我大不了几岁，藤校毕业，去过非洲支教，创办基金会之后给自己的家乡办了很多学校和福利机构。 她是家里的第七个孩子，出生时被她妈顺手扔进厕所，大难不死，上面一堆哥哥姐姐，只有她走出了家乡。我问她，你就没有恨过吗？她说，也恨过。但是，相比于爱来说，长年累月的恨要艰难得多，你就像是一个明明可以健步如飞却非要往身上绑几十公斤沙袋的运动员，虽然也能前行，却比别 人耗费了不知多少倍的力气。你专注于盯着身上无法愈合的伤疤，却注意不到你的每一个身体细胞早已忘记了经历过的痛苦，兴高采烈地去沐浴新的阳光了。不恨不是为了原谅他们，而是为了原谅自己。 放下恨之后，才会发现自己拥有爱的能力。 后来我渐渐地也觉得，心里的某一个部分，悄悄露出了融化的迹象。还是会为了自己想争取的事情拼到精疲力尽，但也接受即使精疲力尽也无法实现的结果。还是会在牵扯到自己家里的事情时下意识地逃避厌恶，但也接受此生没有办法改变他们是我家人的事实。还是会在看到那么多黑暗、委屈和 不公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但也接受人的平凡与渺小，凡事尽力而为只求无悔。还是会担心孤身一人没有办法在这世界上存活，但也愿意试着和认为合适的人计划起人生的下半场。 这才算是长大吧。 还好有身边的女孩们给我勇气。我们争吵，和好，又一起度过了那么美好的时光。她们热情、可爱、优雅、自信，拥有一切我身上没有的优秀品质，却仍然愿意鼓励自卑的我。她们也承受了风雨和苦难，却可以靠强大的内心和温柔的回忆支撑，仍然乐观地面对以后的生活。 她们爱人，但更爱自己。这才是她们强大的原因，也是我永远做不到像她们一样强大的原因。真正强大的人，是敢于且不吝于爱人的人，是不囿于仇恨的人，是勇于定义独一无二的自我的人。 内心深处那个被我一直厌恶的自己，我们是时候和解了。我会试着喜欢你，你也教教我，试着去喜欢别人吧。 从今天起，我也要做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