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大家绝艺录·旦行篇贰编

王紫苓 封杰：过去的京剧演员都是身兼多艺，坐在我身边的这位耄耋老人，是京剧名家王紫苓老师。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京剧大家绝艺录》，特意请王老师为大家示范花旦表演艺术。王老师，您好。 王紫苓：您好。 封杰：我知道您跟尚先生和荀先生都学过戏，是吧？ 王紫苓：对，我是荀慧生老师和尚小云老师的早期弟子，新中国成立以前我已经向二位大师正式磕头拜师了。他们二位大师对我的教导非常严格，给我说戏非常细致。我学了很多荀派、尚派的戏，特别是荀派，我学得更多一些。我自己适合演花旦戏和刀马戏。 封杰：荀派有两出戏，希望您给我们示范示范、讲解讲解，一个是《勘玉钏》，前后两个人物，您给我们说一说，好吧？ 王紫苓：荀派的《勘玉钏》，我早期跟老师学的，很有特色。荀大师演这个戏是在20世纪30年代，老师不断地演、不断地提高。这里有两个人物，**个人物是俞素秋，是一个大家闺秀，以青衣表演，甚至带一点儿闺门旦的表演方式，后边的韩玉姐是纯花旦。这两个人物性格和身份，以及遇到的事情都不同，所以表演起来非常有特色。她虽然是青衣，但是老师说，不能拿行当来捆住角色。 我先说《勘玉钏》中俞素秋的出场。她正在刺绣也好，画画也好，挺安闲的，忽然丫头来报，老员外跟夫人打起来了。是吗？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很着急，怕老两口子打起来，她很疼爹妈。【急急风】上，丫头随上，站到边上。俞素秋进来跪下，斜着，冲台底下，“爹爹为何打娘亲？向前跪倒珠泪滚，你二老休争闲事情。啊！爹娘啊！”都是斜角的，既给观众，又给台上的老夫妻俩。 再有就是俞素秋妈妈死了，她正在灵堂哭，一听说张少莲杀了人了，怎么？不是他吧？待我前去看来。打这儿走，“事有万般难猜想，杀人者未必是张郎，潜踪蹑足去观望，心急之时足也忙。”她进来以后，“你们押的何人？”“张少莲。”往后退，“张少莲？”不是他吧？“正是张少莲。”“怎么，你就是张少莲？ ” 封杰：我听说荀先生当年演这出戏的时候，他主要以演人物和演情为主，您又是怎么理解的呢？ 王紫苓：老师说，演戏你必须要钻到人物里。就是说，演人物，演灵魂。灵魂就是这个人物的思想感情，或者心理变化，只有这些内涵的东西反映出来，加上技巧，才是骨里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刚才说俞素秋，老师演的全在人物当中，他没有很多的动作，就是用他的眼睛来表达，他不要太多的动作。 封杰：您给我们示范一下。 王紫苓：俞素秋感觉很后悔。我知道你是我丈夫，我一心一意地跟你，你非求我，非住下。我本来不应当，我是闺阁幼女，不应当。你是我丈夫，虽然我父亲嫌贫爱富，但是我表达自己对丈夫的忠诚。我们早在一起，你是我丈夫，晚在一起，你也是丈夫，所以就跟你在一起了。没想到一看哪，坏了，受骗了，她心里头非常非常的后悔，很绝望。“你真是张少莲？”“我是张少莲。”糟糕透了，我可怎么办？你是我丈夫，可是，我又不敢叫，因为我失身了，怎么办呢？我还得叫他“夫啊”，很愧啊。“夫啊，素秋心似刀扎样，珠泪纷纷洒素裳，我为郎君把老母的命来丧。我失啊……”“失什么？”“我失身错配了野鸳鸯”，说不出口，“鸳鸯”，怎么说呢？“望君若得明冤枉，别访个高门去求凰。”你也别要我了，我也说不出口了。“你与你父也是一样的心肠！”“啊？”你怎么说我呢？就因为我跟我爸爸不一样，我才失身，我要表白也表白不了，“都只为不嫌你”，这时候挡脸，“不嫌你贫穷，我才落得个失贞节，才落得个失贞，可怜我到此时有话难讲。这个我怎么说，怎么说，你不要讲了，请受我一拜”。磕头，拎起来，圆场，到这儿，你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你是我真正的丈夫，我不是要跟别人，你让我说清楚了，我太委屈了。这里头很复杂，她一跺脚，一屁股坐到这个犄角儿，丫头上来，张少莲走了。走了，再也见不着了，我可要自杀了。真走了？*后一面就是这样吗？我的丈夫。搀我回房。丫头在这儿，反圆场，进门了，这是正坐，小坐，袖子，浑身上下哆嗦，愣住了，脑子全是空的。 封杰：空白了。 王紫苓：空的。“小姐，小姐”，也不说话，愣住了。“给你打茶去？”“不用。”“端饭去？”“不用。”“你怎么?”“你先退下，唤你再来。”拽袖子，“来”，她下。“你要早点唤我”，听明白了她的话了，丫头猜着“我”了。先生这水袖不是这样夹的，很大。“且住！方才听丫鬟之言倒提醒于我，我母已死，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待我自尽了吧。”想上吊。“哎呀，不好，倘若一时不能气绝。”双水袖，背袖子。“妙啊，桌案上现有剪刀一把，待我自尽了吧。”笸箩里有剪子，站到这里，“无情剪子霜雪样，结我的终身好惨伤，可怜我身亡名节丧。”这个可以慢。她要死了，人要死的时候，不是一下跺脚就死，她有个思想斗争。她得说，我再活一会儿，但是我必须得死，这个唱腔可以抻一下，不能太快。“可怜我身亡名节丧，含羞愧死也无光”，冲里边。 封杰：您前面给我们示范了青衣的表演方式，后面这个人物，就应该是花旦。 王紫苓：韩玉姐。 封杰：人物不同，心理不同，环境不同，那您给我们再示范示范花旦的表演。 王紫苓：她是纯花旦，小姑娘也就是十六岁左右吧，没有爹妈，跟着哥哥长起来的，所以跟别的花旦又不一样。她比较放得开，说什么是什么，没有爹妈管着她。这哥哥呢，一天到晚在外边喝酒，也不怎么管她，所以她很随便，说话胆也大，比较爽快。 封杰：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