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非洲象:图拉图拉的大象和我的非洲原野生活

**章 流浪的大象 1 1999年 “砰！”我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接着听到一阵“嘎嘎”声。群鸟仓促飞起，惊恐地叫着。 保护区西边的边界有盗猎者！ 护林员大卫已经冲向路虎车。我拿起一把猎枪，随即跳上驾驶座。麦克斯，我养的一只斯塔福郡斗牛??，迅速跳到我和大卫座位中间。 我启动车子，踩下油门的时候，大卫抓起了无线对讲机。 “恩东加！”他大喊，“恩东加，听到了吗？完毕！” 恩东加是保护区中奥万博巡逻员的首领。如果与盗猎者发生枪战，他是位可靠的好帮手。但这次大卫没能联系上他，对讲机只收到电流声。于是，我们两人上路了。 自从我和我的未婚妻弗朗索瓦丝买下图拉图拉保护区后，盗猎者一直是我们*大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我和附近的祖鲁族酋长们聊过这个问题，他们坚定地表示自己的族人不会参与盗猎。我相信他们。他们还说问题应该来自保护区内部，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的员工都非常忠诚。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接近保护区西边的栅栏时，我放慢速度，关掉车灯，把车停在一个大蚁丘后面。我们慢慢穿过一片槐树丛，一边观察，一边倾听，精神高度集中，手指紧张地扣住猎枪扳机。非洲的护林员都知道，职业盗猎者往往是会开枪杀人的。 栅栏就在45米外。我知道盗猎者通常会预留一条逃跑路线，于是向大卫示意，我要爬到栅栏外侧，切断盗猎者的退路，而他要做的是留神观察是否存在交火的可能。 傍晚的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硝烟仿佛是悬挂在寂静夜空中的一条面纱。在非洲，只有枪声响起，丛林中的动物才会安静下来。 度过了几分钟的死寂后，我打开手电筒，借着光束上下检视栅栏。栅栏上没有盗猎者为了进来而凿出的缺口，也没有痕迹或血迹表明曾有动物被杀死并拖走。 除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之外，一切如常。 就在这时，我们又听到了几声枪响，声音来自保护区的东边。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有人在保护区西边开枪，吸引我们过来。现在，盗猎者们可能正在保护区的另一侧猎杀薮羚，而我们开车赶过去至少需要45分钟。 我们跳回路虎车，全速飞驰赶往保护区的另一侧。但我知道这毫无意义，不等我们抵达，盗猎者们就会离开保护区。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我们面对的确实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并且它是由一个熟悉我们一举一动的人所领导。酋长说得对，他们一定有内应，不然怎么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精确？ 当我们到达保护区东边界的时候，天色已是一片漆黑。我们用手电筒检视了现场。草丛被踩踏过，到处都是血迹。留下的痕迹显示，有两具薮羚的尸体被拖向栅栏的缺口。缺口是被人用工具钳粗暴地剪开的。栅栏外大约10米处有汽车驶过的轮胎泥印。现在那辆车应该已经开出去几千米了。被偷走的动物会被卖给当地的屠夫，用来制作一种在非洲很受欢迎的肉干。 “图拉图拉”在祖鲁语中是“和平与安宁”的意思。当初我买下这片土地的时候，曾发誓不会让任何动物在我的眼皮底下被无辜杀害。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要实现这个誓言是这么艰难！ 2 第二天，我接到大象管理者和所有者协会（简称EMOA）的玛丽昂·加莱的电话。这个协会是由南非的几位大象所有者一起组建的大象福利组织。 玛丽昂问我：“你是否有兴趣收养一群大象？”我还没回答，她马上补充说，“有个好消息，你只需要支付捕捉和运输大象的费用就可以了。” 我十分惊讶。大象？地球上*大的陆生哺乳动物？我一度以为她在开玩笑。谁会接到这样的电话，问你要不要一群大象？ 但是，玛丽昂的语气是认真的。 我问她：“那坏消息是什么？” 原来，这群大象被认为是“麻烦制造者”，它们总想逃出保护区，现任主人想马上脱手。玛丽昂说：“坏消息就是，如果我们不接手，它们就会被全部射杀！” “它们是怎么逃跑的？”我问。 “真是难以置信！象群的母象首领已经知道如何冲出电栅栏了。它会把电线绕在长牙上来扯断电线，或者直接忍痛撞开栅栏。”玛丽昂说，“主人已经无计可施了，所以找我们协会来想办法。” 我想象着象群中领头的母象——一头5吨重的野兽为了逃出去，忍受着8000伏电流的冲击。这足以说明它的决心。 “还有一件事，劳伦斯，象群里还有象宝宝。我听说你知道怎么和动物相处，”玛丽昂继续说，“所以，我觉得图拉图拉保护区很适合它们，你也很适合它们。也许它们也适合你。” 这给我出了个难题。我们这里完全不适合养一群大象：保护区建立不久，刚进入正常运营；前一天发生的事件表明，我目前正面临着一个组织严密的盗猎团伙的威胁。 我正准备拒绝，但转而想到我一直很喜欢大象。它们不仅是这个星球上体形*大、身份*高贵的陆地生物，也是非洲所有雄伟事物的象征。现在，我意外地得到一个拥有象群的机会，还能为它们提供帮助。以后我还会再遇到这样的机会吗？ “它们的老家在哪里？”我问玛丽昂。 “在姆普马兰加省的一个保护区。” 姆普马兰加省位于南非东北部，南非的大部分野生动物保护区都在那里，包括非洲*大的克留格尔国家公园。 “这个象群总共有多少头大象？” “9头。包括3头成年母象，4头小象——其中有一头正值青春期的公象，还有2头象宝宝。这是非常优秀的一家人。母象首领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儿和一个15岁的儿子，基因很优秀。” “它们一定惹了不少麻烦吧？否则谁也不会把大象免费送人。” “我说过，首领母象一直想逃跑。它不仅会拧断电线，还学会了用象牙‘开门’。它们的主人不太愿意让这些庞然大物在游客露营区徘徊。如果你不收留它们，它们就会被射杀，至少成年象一定会被杀死。” 我没说话，在脑海中理清思路。这个机会确实很好，但风险也很大。 如果盗猎者再次光顾怎么办？珍贵的象牙会不会引来更多盗猎者？我要不要给整个图拉图拉保护区拉上电网，防止大象跑出去？它们到来后，我是否需要建起围墙，把它们隔离起来？它们只是喜欢逃跑，还是存在异常行为、对人类充满仇恨？如果把它们养在人员密集的动物保护区，会不会太危险？ 细节并不重要，问题是，这群大象面临着生死危机。 “好的，”我回答，“我会接收它们。” 3 我还沉浸在突然成为大象主人的震惊中，又收到了另一个意外消息。它们现在的主人希望两个星期内脱手，否则交易就会取消，象群将被射杀。可怕的是，当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被认为是“烫手山芋”时，等待它们的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星期？这意味着我们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环绕整个保护区修出一条30千米长的栅栏，并全部通电，同时要从头建造一个坚固的隔离波玛——非洲当地的一种护栏；还得在波玛周围再建一道栅栏，这些栅栏和保护区外围的栅栏一样，也必须通上足够强的高压电，才能应付5吨重的大象们。通电不是为了伤害它们，而是为了让它们远离波玛。如果大象知道撞上这些栅栏时的滋味并不好受，之后，当它们在保护区自由行动的时候，就会避开外围的栅栏。 在短短两个星期时间内完成这些工作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们必须试一试。 我决定让大卫担任我的助手。然后，我找到祖鲁族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告知当地社群，我们需要人手。接下来的两天里，人们成群地等在图拉图拉保护区的大门外，争着要工作。非洲乡村有数十万人在温饱线上挣扎，能为他们提供工作机会，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为了争取到当地酋长们的支持，我和他们见了面，解释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上述工程很快就开工了。虽然只有两个星期的施工时间，但看到一圈栅栏渐渐竖起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我们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4 大卫冲进我的办公室。“老板，有个坏消息！保护区西边界的工人停工了，他们说有人冲他们开枪，现在每个人都吓得不敢工作了。我们该怎么办？” “咱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回答，“但我们也没有太多选择。把那些太害怕的工人的工资结清吧，赶快找其他人手替代。修栅栏的工作可不能停。” 我还给一批保安下达了命令，让他们随时待命，保护留下的工人。 第二天早上，大卫又冲进我的办公室。 “天哪，我们真的遇到麻烦了，”他喘着粗气说，“又有人跑来开枪了，有一名工人被击中了。” 我拿起我的旧步枪，和大卫一起开着路虎车全速冲到栅栏边。大部分工人都蹲在树后，其中几个工人在照看一个被猎枪击中脸部的工人。 我们检查了这位工人的伤口，确保他没有生命危险后，便在附近的树林中开展“之”字形搜寻，终于找到了踪迹。这是一名枪手留下来的足迹，而不是我们之前认为的一群人。我派贝基和领班巡逻员恩圭尼亚（他的名字在祖鲁语中是“鳄鱼”的意思）去追踪枪手，我和大卫留下来保护工人们。 贝基和恩圭尼亚发现了枪手，并与他交火，但对方*终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不过，他俩认出了枪手，他是几千米外另一个祖鲁村的猎人。 我们开车把受伤的工人送到医院，并报了警。保安指认了猎人后，警察突袭了他的茅草屋，在那里缴获了一把旧猎枪。他毫无愧色地承认自己是职业盗猎者，还责怪我们正在修建的电栅栏让他失去了生计，让他再也不能轻易闯入图拉图拉保护区了。不过，他否认有杀人的意图，说他只是想吓唬工人们，阻止电栅栏完工。 他的那把12号口径双管猎枪已经磨损生锈，几乎要散架了，用电工胶带才勉强固定在一起。由此看来，他不可能是之前给我们带来大麻烦的盗猎者。 那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