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中国·使者

**章 会飞的河蚌 当春来光着脚踏进河水里时，一股刺骨的冰冷，顷刻间如同针扎一样透过脚、小腿，直朝着上身逼去。夜间捉田鸡逮螃蟹，冷天里下河摸螺蚌，春来以前不是没有干过，去上海当包身工之前，他常在比这还冷的季节，去河里掏摸点什么，给饥饿的弟弟妹妹们填肚子。现在已经三月了，岸边的槐树、芦苇都发芽啦，再过些日子，田鸡就该呱呱叫了；风吹在身上，已经如同小狗的舌头舔着那样温丝丝的。春来明白，是身上的伤，使他比以前更怕冷了，不过没关系，春来知道，自己扛得住。已经养了这么多天，他觉得自己的伤快好啦。再说，自己还是个鼻涕娃时就下河摸螺蚌，如今不但已是半大小子，而且是一名勇敢的共青团员了，有什么受不了的？养伤可不能养出娇气来。自从被送回老家养伤以来，除了下地做些简单的运动，梁先生整天让他躺在床上休养，什么活儿都不准他干，仅有的一点好吃的，也全省进了春来的嘴里；梁先生本来就瘦，自从春来到这儿养伤之后，他更加瘦削了。现在，春来要趁着梁先生在给农友们上夜课的时机，给他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一会儿工夫，春来便摸到一把田螺、四只河蚌，上衣的两个兜里塞得鼓鼓的。春来正后悔没有带只挎篮来，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岸边传来轻微的“扑通”声，似乎是一块土坷垃被谁不小心踢中，滚进了河水中。春来警惕地停了下来，抬头向前瞧去。果然，借着淡淡的月光，他隐约看到前面沿河的芦苇丛中，有几个人影在晃动。那几个人显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春来，河边一棵老槐树的影子罩住了春来。那些人继续拨开芦苇朝前走，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当他们走到正对着敬亭小学的地方时，停了下来，伏下身子，一齐瞧向那灯光亮起的方向。 运盐河南岸*亮的灯，就是来自敬亭小学，梁先生天天点燃的这盏普通油灯。尽管在1927年，南通县的官署、工厂、商号已经亮起了电灯，但在南通县东部乡民们心中，敬亭小学的油灯，不但比那些电灯更亮，而且如同三月里的小雨一样，滋润进了大伙儿的心间。因为这所简陋的学校白天是孩子们学功课的地方，晚上则成了免费的农民夜校。正是在这里，乡民们不但识了字，还**次知道了很多新鲜的道理，比如反帝反军阀，比如共产主义。这些乡民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新思想，自然也引起了官署里那些坏家伙的关注。 此刻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夜行者，是什么来头呢？只见那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猫着腰，朝灯光的方向摸去。春来的心提得越发高了，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们显然不是想偷东西，偷东西应该趁着黑灯瞎火时下手才对，哪有在亮着灯时偷东西的？春来看到，一个家伙手中还提着样东西，从轮廓上不难判断，那正是一把手枪。春来顿时火从心头起，坏家伙，搞破坏居然搞到梁先生头上来了！春来本想大声呼喊，提醒梁先生和听课的农友们，但声音到了嗓子口，又咽了下去。他忽然冒出一个恶作剧念头，打算捉弄一下这几个人。怎么捉弄呢？春来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沉甸甸的河蚌——就请他们尝尝刚摸上来的河蚌吧。他朝那个提枪的家伙瞄了瞄，用力一甩，河蚌无声地划过夜空，不偏不倚，“砰”地一下，正砸在提枪者的脑袋上。这样的准头，可不是一两天练成的。以前春来家租种地主家的土地时，每到收割前，麻雀们成天来跟人们抢食，田里竖多少稻草人也不管用，这准头，就是那时候拿土坷垃赶麻雀练出来的。尽管此时是在夜里，比不上白天亮堂，但人的脑袋可比一只小小的麻雀大多啦。就算那些人离得再远些，春来也照样能够砸中。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