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时代的人气浮世绘画师——将雅俗共赏做到极致的15人

第四章 铃木春信——彩色版画的革命家 ◎版画的彩色革命 “浮世绘的历史” 大半是其明星商品“版画的历史”，这无需赘言。 单张印刷的版画比起刻本来，制作简便、价格低廉，江户时代的出版商在门店销售时，或将它们一幅一幅平摊在店铺摊位前，或悬挂在屋檐下，这样买家能直接看到版画，让商品本身去吸引客人。 江户时代有不特定多数的消费者, 为了物色到自己中意的画师的系列作品，或是*新的美人画、歌舞伎演员画，会从店头商品中挑选喜欢的版画，从口袋里摸出几文小钱就把它们带回了家。 此前曾多次提到，墨印版画以及在墨印版画基础上填彩的填彩版画时代，到18世纪中期已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此时，这种发展缓慢的木版画在技术上也终于尝试着升级进入新的阶段。也就是说，通过使用木刻色版，把版画从黑白发展到三原色彩印，即套色。 套色不仅需要把浮世绘画师画的、用于版画的制版底稿原封不动地雕刻在版子上作为墨版（主版），还要另外雕刻“色版”，把它们同墨版一起用于套印，才有可能完成彩印，是一种高级的印刷技术。 当时填彩版画*终阶段的“红绘” ，即以红色为主色的版画已经普及，可以认为新型的彩色版画中，同样的颜色不是用笔填上去的，而是过渡到了用色版印刷上去的形态。因此虽然靠印刷生产的早期彩印版画当时沿袭了“红绘” 的名称，但现今已改称“红印绘” ，以示与填彩红绘的区别。 红印绘的诞生是在宽保（1741—1744）年间，在之后的延享（1744—1748）年间市场需求量似乎急剧增加。红印绘能够研制成功，当时的出版商及他们雇佣的刻工和印刷工等人功不可没。具体来说，使红印绘成为现实的是“标记” 的发明。 所谓“标记”，就是在所有墨版和彩版的相同位置标注的记号，只要把纸张对准标记印刷，就可以解决套印过程中颜色对不准的问题，这在当时是一项划时代的创意。 以前的墨印版画，轮廓线内各区域十分窄小，要是在里面填色，即便是手工填涂，也是件难上加难的活儿。但通过在所有木版的相同位置标注L型和I型两个标记，把纸张的标记对准印刷，颜色就会准确无误地印刷在完成后的版画的目标位置上。 现在日本人使用的日语中有“预测错误”“预测落空”等说法，它们原本出自版画用语，即“标记” 错位引发色彩错位的现象(译者注：“标记”日语原文为“見当”, “预测错误”“预测落空”日语原文分别为“見当違い”和“見当外れ”)。这样看来，诞生于遥远往昔的锦绘，并非与现今生活完全无缘。 *初的红印绘只有红与草绿双色，后来又加上紫色等，变成了三、四色的彩印版画，不久后在宝历（1751—1764）年间迎来了鼎盛期。之后，彩印版画加速度发展，开始尝试使用更多色彩，彩印过程更复杂、难度更高。 发展到下一个阶段，就出现了叫作“锦绘”的版画。正宗的锦绘诞生于明和二年（1765）。 从红印绘进化到锦绘，仅用了20年的时间，版画和刻本跨入了色彩斑斓的彩色阶段。自此，五彩缤纷、新颖夺目的浮世绘版画，演变成人见人爱、魅力四射的人气商品，与以往的浮世绘大不相同。 昭和（1926—1989）年代的人，经历过电影、电视从黑白蜕变为彩色的时代——在平成（1989—2019）年间长大的现代人看来，这大概是年代久远的故事——回想一下当时的冲击感，就会明白锦绘诞生时人们的感受吧。 而在当时——锦绘诞生的新时代，璀璨耀眼的浮世绘画师**人，就是铃木春信。 ◎ 互赠画历的热潮，催生了锦绘的流行 18 世纪中期的那个时代，在西方也还鲜有用铜版画和石版画等做彩印的尝试，即使有也是刚起步，很不成熟。而同时期日本锦绘版画的不同之处在于，刻工和印刷工的手艺细腻精巧，基本消除了色彩错位的问题，而且色彩丰富，能够轻而易举地套印10种、20种不同颜色。 可以说，当时的木刻版浮世绘版画的制作技术处在世界*尖端的水准，用这种技术印制的印刷品完胜他国。 也有人指出，从浮世绘版画蜕变为锦绘版画这一印刷革命的背后，有多种因素的叠加。例如，明和（1764—1772）初期，在武家和富裕町人等文化人之间，时兴制作和互换“画历” 的游戏，这就必然需要精心描绘的图画。在幕府旗本中间也有人热衷于这种游戏，他们为了互相竞争谁的画历更加新奇，常常寻找别出心裁的点子。这时所印刷的版画画历中，都是些以往没有的五彩斑斓的彩印作品，碰上这波互赠画历的热潮，锦绘版画一下子普及开来。看来，不管在什么时代，珍奇的、全新的东西总会引发人们的好奇心。 写到这里，终于要请主人公铃木春信登台亮相了。 据传春信这位画师出生于享保（1716—1736）年间，可连他师从何种派系都无据可查，他至迟在宝历十年（1760）前后开始以红印绘版画形式发表歌舞伎演员画，属于当初独立画师中微不足道的人物。然而，在前述制作和互换画历的热潮鼎盛时，春信受到了幕府旗本大久保忠舒（巨川）为首的武士集团的重用，承接了画历版画的制作。随之，他借着星火燎原般“锦绘大流行” 的东风，开始创作新作品。 在这个重要的节点，过去近乎无名小卒的春信，豹变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 ◎ 与文化名人的交往 据传春信是江户神田白壁町（现今东京的JR神田车站附近）的户主，恐怕是位富裕町人，看看他的人际关系，着实让人惊讶。他的许多友人和知己当时在江户颇为活跃，后来成了历史上的重要人物。 排名**的是平贺源内，他对本草学、兰学颇感兴趣，还用笔名“风来山人”创作通俗小说。源内住处和春信家宅近在咫尺，说不定春信和源内还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说起源内，他与兰医杉田玄白和森岛中良、秋田的兰画家小田野直武等人相交甚密，从这种跨界的广泛交际圈来看，春信身处多彩的文化人圈内，实在是很有意思。 此外，还有一位司马江汉，他擅长西式画和铜版画，对兰学也是十分倾心，在春信去世那年，他自号“铃木春重” 留下了酷似春信的版画，这之前还画过假冒春信落款的伪作，从他的这些经历中能看出其与春信有过某种交往。 锦绘是由旗本们的画历游戏催生的新时代人气商品，加之春信还拥有如此广泛的人脉，他成为锦绘时代的领军人物，看来是水到渠成。 浮世绘是描绘现实的“媒体”，如果说任何时代描绘现实的前提都是不能无视丰富多样的文化现象及其与文化人的关系，那么，像春信这样的画师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典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