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十六讲:给年轻人的生活智慧课

青年的问题与烦恼 今天社长给我一张上次座谈会同学们提出的问题，总体说来，这些问题可能是同学们极关心的，也就是青年面对成长的烦恼——从生理到心理，从个人到社会。现在就从社长提出的家里的问题谈起。他说，在家里，父母对你们的关怀，特别是母亲的关怀，并没有因为你们长大了而改变。他举了一个例子，说他母亲甚至有时候端着牛奶追到车站要他喝下，使他感到非常尴尬（在这点上，我觉得他相当健康，因为他能面对自己的问题。我们要解决自身的问题，首先要能面对问题，而且能够表达出来，那么，随着年龄的增长、经验的增加，或许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他问这时候该怎么办，如何表达才不会伤害到母亲的心。的确！如果拒绝，母亲会受伤，尤其是这份爱心，是全天下都找不到的，我想能不能预先在出门前就提早喝掉它呢？在你们这个年龄不太爱吃东西，尤其是早上，为了赶车，时间很仓促，所以你们常不吃早点或有不爱吃的。同时性格上又有一股表示自立的冲动，特别是大人们要你们做什么的时候，你们直接的反应就是说“不”。 青春期面临的特点 你们都是青春期的孩子，所谓青春期，男孩子的平均年龄是十四岁到十八岁；女孩子的平均年龄则是十三岁到十七岁，这四年时间，我们或许可以称它为青春期吧！这四年，属于青春期，我们特别用一个“期”字，就是代表这是我们一生中一个短暂的时间。但是，这短暂时间的变化是非常激烈的，它使作为孩子的你们，经过一番激烈的变化，进入青春期。在这个时期，会经历从生理的急速发展到心理的种种变化，心理学家又称这段时期为“狂飙期”。 一如你们在十二三岁开始，可能有一种经验，就是时常打翻一些东西，走路会撞到东西，这是因为你们的骨骼发育太快了，肌肉无法与之配合。还有你们会变声音，男孩子们会有喉骨，女孩子会有乳房，以至于你们身体、性征的一切快速变化，通常都在这四年中激烈发展出来。至于要真正成熟，就要等到二十一岁了。 如果就生殖力来说，从发育开始到目前，你们都有了生育能力，所以，在以前，男孩子十六岁、女孩子十三岁就可以结婚，这也是造成了中国“东亚病夫”的因素之一——因为结婚太早，就是在尚未发育完全时就生下婴儿，对身体是不好的，至于年纪过大才结婚生下的婴儿，身体也多半不好。所以，一个男孩子*好的结婚年龄是二十三岁到二十八岁，女孩子则是二十岁到二十五岁，这是成长后的问题，我们在此不谈。我们要谈的是青春期的问题。在这快速的生理变化当中，影响到我们心理上，会发生很严重的问题。是什么呢？就是由于 我们身体上激烈的变化，连我们自己都无法适应，一下子我们的衣服又短了，一夜之间我们好像长高了几厘米，连走起路来都感到怪怪的。特别是高个子的同学大多有这种经验。小个子的同学则忧虑着：“为什 么我还不长高呢？”高个子的同学却忧虑着：“我怎么长成这种样子？”所以，在这激烈的变化中，青春期的孩子一般都缺少自信。 我常说青年的自尊心很强但也非常脆弱，很容易受伤害，只是反应有所不同。这是人类的通性，也是青春期容易有的状况。有的人可能变得非常退缩、抑郁，甚至有许多人从退缩、抑郁，转变成攻击行为，企图用攻击的方式来肯定自己，但是，这基本上都是缺少自信的表现。这个缺乏自信首先是来自生理的，因为你们长得太快了，在不自觉的状况中，你们对于明天的自己也没有相当的把握，因此显得欠缺自信。这是**点，属于青春期心理上的特征。 第二点，是由于你们的成长，包括内分泌的影响。很自然地，应该是来自生物的本能，同样地，也是不自觉地或自觉地要求自立。你们希望自己能做些决定，希望自己能做些事情，你们会觉得依赖是一种羞耻，也因此对于父母原有的关怀感到厌烦，尤其是母亲。所以，在青春期会与父母发生冲突，尤其跟妈妈发生冲突*多，在青春期后期与爸爸的冲突*激烈。为什么？因为父亲的权威仍在，而你们要站出来了。前几天你们有一个学长来问我，他说，因为他爸爸是个旧式军人，从小只要兄弟姐妹做错事情就打他们，完全以军人带兵的方式教育孩子，只要孩子不听话就打骂。一直到现在，兄弟姐妹都长大了还是这样。他现在实在感到无法忍耐，来问我怎么办。我说：“你怎么办？”他说：“现在他大叫，我就大叫；他在楼下叫，我就在楼上叫；他摔东西，我就摔东西。可是，每次这样，我都很难过。” 我说：“你能不能先换另一种角度看看这个问题？你是否可以试着站出来，不要因为你是爸爸的儿子，你就必须孝顺；也不要因为是你的爸爸，就要求爸爸改进。你暂时不要这样要求、这样想。你先站出来变成旁观者，看看你爸爸，同时看看你家，看看你爸爸妈妈的关系，审视各个家人之间的关系和每一个人的个性。在观察之后，你了解爸爸何以采取这种方式，下次爸爸再骂你时，你离开，等到爸爸气消了，以爸爸能接受的方式，说出你们家人的感受。” 我又问：“你爸爸何以吼叫，是否他在树立权威？你能就你所了解的分析一下吗？”他说：“表面上是在树立权威，可是据我观察，他似乎是怕失去我们。因为我父亲十几岁就开始为了生存而从军，他成长的岁月似乎是一个人独自长大，所以，我觉得基本上他是缺乏安全感。现在我们都大了，我们都不太爱听他的话，特别是我们又跟妈妈很好，因为妈妈总是在爸爸大声吼骂后来安慰我们、鼓励我们；要不是妈妈，我几乎会变成一个混混，所以所有的孩子都和妈妈亲近。爸爸常常看到我们和妈妈又说又笑，也想加入。但他一来，大家就都不讲话了，然后作鸟兽散。依我的了解，父亲的敏感、不安全感与被孤立的感觉，现在似乎是特别强烈。”我说：“对！因为你爸爸也面临了一个从男子汉走进老人的阶段，已经感觉到他将失去年轻的自己，然后又看到家人和妈妈好，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就出来了，所以他的大声吼叫，表面上是树立权威，实际上很可能是要引起你们的注意，你们要尝试着去了解。” 当然，这是成年人面临的问题。至于你们这个年龄的问题呢？你们从建立自信的问题进而会面临到渴求自立的问题。你们会不自觉地要求自立，因为你们很快会感到如果父母给予爱的方式，跟自己渴望自立的心理相互冲突的时候，便会感到有压力、不愉快等。你们要求自立，对自己却没有自信，因为你们对于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变化是相当陌生的。一方面是因为与你们小时候的经验不同，另一方面是变化激烈。今天的自己和明天的自己不一样，后天的自己和明天的自己又不同，所以你们对于未来并不十分肯定。你们要求自立，但对于自己是陌生的。**是来自对生理的陌生；第二是来自对开始意识到的社会的陌生。加上你们的思想在变化，你们对自己的想法也感到陌生。对于人生事物的好好坏坏真有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的感觉。不要说你们，我也有这种状况，只是你们恐怕更激烈。也因此你们对于所接触的社会，包括自己的感觉，也都没有办法掌握。所以，你们虽然要求自立，但并没有真正的自信。 从这里产生此阶段的成长的问题。随着你们身体的成长，做父母的也有个误解——你们长大了，应该懂事了，但另一方面又说你们还小不懂事。我亲戚有一个孩子个子非常高，才初中二年级就一米七八高，他爸爸觉得他长大了，什么事情都想让他负责，爸爸说：“你是长子，又这么高大，你该为家里担负起责任了。”这个小孩子忙着替家里分担工作，然后要读书，又要去练小提琴，忙得筋疲力尽，两眼发呆。妈妈又说：“你怎么老是那样呆头呆脑的，一点也不活泼，人大了要学着活泼点。”可是等到某些时候，又说：“你还小，不懂这些事。”不仅父母如此，师长们也有这种情况。比如：有时你们提出一些问题，由于你们言辞、口气不对，老师就会骂你们：“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讲话这个样子。”而要求你们应该达到某个程度的懂事；可是等你们正式提出一些严肃的问题，或者一些意见，他们又说：“你们还小，不要多说。” 像这些地方，这种双重的要求，都会让你们心理上产生许多冲突和茫茫然、无所适从的感觉。 第三点，你们对于社会环境的意识。你们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外的社会，有一个群体；你们不能再以自己为中心，用自己的好恶做一切判断；你们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尤其是上了高中。是不是？你们很在意其他同学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基本上，高中的同学，外表大多文文雅雅的，谈话也相当有分寸。事实上，在文雅、分寸的里面也有一层保护色，原因是你们害怕被伤害，害怕被否定。你们希望在同学当中仍能够像初中时那样呼风唤雨，能够赢得老师、同学们的注意。因而在高中就有些极端的例子，比如：有些人在学校时表现得又笑又叫又闹，把自己变成一个非常活泼的人物，而实际上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有的人表示自己不爱看书，不过学业成绩仍非常好，让同学们视之为天才，他以此扬扬自得，傲视同侪，其实回家读书读到半夜。我就曾遇到过这样的学生，他每天来到学校的话题就是“我前天跟某班的女孩子出去玩了”“昨天又跟另一个女孩子出去玩了”，每天所讲，不是今天在这里喝了茶，就是明天又在那里喝了咖啡。每天这么说，他的成绩却一直保持在前三名，同学们当然都视他为天才，对他敬爱有加。可是到了高三，功课重了，要联考了，他上课常常打瞌睡，脸色也越来越差。起先我以为他妈妈不做饭，导致他营养不良，因为我看他从来不带饭盒，都吃买来的盒饭，我觉得这样营养不好，就跟他家里联络。结果一跟他妈妈通话，他妈妈就说：“辛老师，我正要找 你，我这个孩子呀，每天看书看到四点钟，都不睡觉，你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饭都吃不下了，我给他做的饭他都不带，还嫌我做的菜不好吃。他每天*多睡三个钟头，你看他每天四点钟睡觉，七点钟一起来，就跑去学校了，怎么办？你一定要说说他。”我才知道这个秘密。 另外一种人因为初中的时候非常优秀，到了高中以后，没有办法取得这样的成绩，可是又无法面对现有的状况，于是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当他失败的时候，便可以说：“因为我不在乎，所以我考坏了，如果我读书，一定会好，只是我现在根本不读，学校成绩算什么！”有的同学，就去玩乐去了。有的就钻进了玄秘的领域，去看一些很奇怪的哲学书籍，去探讨生命的问题和人类的起源，而这些有时是一种补偿的作用，想从这里头获得一种肯定，以证明自己不是毫无所成的。还有的就去追女朋友去了。总之，他放弃了书本课业，但一定会去追求一样东西，来肯定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收获。而这也是他意识到社会大环境，希望被社会肯定的一种表现。当然，这并不是说凡有这些现象的都是在逃避什么；而是说有些人会因不肯面对某些问题，有以此作为心理补偿的例子。第四点，就是此阶段的感情问题。感情的问题到了这个年龄则进入一个非常激烈的阶段，同学们不要忘记我们人类也是生物，虽然在国学社我们常常说——达尔文的进化论仅仅是生物发展到动物以至人这一个阶段的法则。但从人开始，再往前发展则是人本身的进化，所以，人的世界跟动物的世界，在中国人的观点中，是不该完全相同的。 青春期的情感课题 我们已把构成青春期感情的因素说完了，再回到感情本身。青春期的感情是非常丰富的，因为这时的感情有一半或者三分之一是来自生物本能，它推动着我们，发展出强烈的情感；如此我们才会开展我们的生命去追寻。追寻什么？或是知己，或是伴侣，或是老师，或是事业。为什么？所谓的知己，所谓的伴侣，所谓的老师，所谓的事业，实际上是人类生存绵延中不可缺少的因素。一般低等动物的绵延只是生殖的绵延，种族、血缘的绵延。但是人类的绵延，不仅有血缘的绵延，还有事业的绵延、思想的绵延和精神的绵延。在这个年龄段，人类情感的丰富程度和由于情感而来的心理变化超乎其他动物，所以，我们看到许多年轻人会为国而死，很多年轻人会为爱情而死，很多年轻人会为知己而死，为真理而死。我们可以了解在这些伟大的活动后面有着这样的一种基础。大家不要以为这种基于生物本能的情感是差劲的而摒弃，如果这样，这是有些违反自然的，再说，如果你们故意去自我设限，不要这份感情，也不是很好的发展。重要的是，如何在这个基础上加以提升。而我这样说，就是要让你们懂得真实的感情。你们在这个年龄段，感情非常丰沛，对于任何事物都是热烈的，有一种激情在内。赫尔曼·黑塞写的《彷徨少年时》，你们可以看看。 赫尔曼·黑塞是德国作家，曾经得过诺贝尔奖。这位作家*大的特长就是描写青年人的感情，他所有的作品几乎都围绕在这一点上。我借用他这本书中所说的：“这段时间，青年人的感情就如站在危崖上摘折一朵鲜花，非常激情又非常悲壮。”你们许多苦恼基本上都是从这里产生的。也因此，你们寻求知己是渴望被了解，同时也渴望被欣赏，进而被肯定。基本上，所谓青年人的情感，就从这四方面——知己、伴侣、老师、事业，产生出来。以这四方面为中心，然后围绕着你们所遭遇的种种问题所产生的状况，而影响到你们的生活等。在这当中，如何解决你们现在的困难与苦恼呢？我认为，适度地去看一些书，可以帮助你们了解自己，使自己的情感从激情导引到一种比较合理的路上。 确立目标向前，更要保持弹性，珍惜现有 下面我谈谈个人的成长过程。 我的成长没有你们顺利，我小时候智力发育很缓慢。我常常跟学生说，你们应该庆幸自己很聪明，能够考上高中，考进高中有什么好处呢？你们四周的人都这么聪明，到大学去或许都没有像在高中有这样整齐的素质。**，你们是在某些成绩表现上被挑选进来的；第二，由于你们聪明优秀，几乎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更容易懂得理想。所以高中的孩子多半有着对知识、真理追求的热忱。在这两个条件当中，你们四周都是智慧的火花，多少青春期的压力就在高中这样的环境之下减轻了。 你们去看看其他的中学生，他们快不快乐？他们或许比你们“风光”，比如有的穿那种窄裤子，走那种步伐，或者骑着摩托车呼呼地跑，可是你们看看他们的脸色，基本上是不安定的、不快乐的，所以他们才会从事疯狂的活动。他们想要用那种方式来建立自己的存在感，有的甚至吃迷幻药、打电动玩具，因为他们不知如何安排自己，所以必须借这些方式来肯定自己。 在这些状况当中，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有一个确定的目标，哪怕目标是父母给的。有些同学说：我读书好像是父母要我读，我要读给父母看。虽然如此，在你们这一生中，这可能也是好的。我们把人生看远，知道前方有一个目标非要你们去走，于是它吸引你们也耗费你们很多的精神、体力，使你们的生活变得单纯，同时不断提升你们的情感，使你们不至于下坠到较低的层次。所以这基本上是好的，当然，好坏还要看你们怎么使用它。 还有，很多时候，你的烦恼阴郁，会因为某位同学的一句话，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我看周记时，看到我班上的一位同学讲他这次月考考坏了，心灰意冷，可是有一个同学跟他说：“我们有这么多的考试，不可能把每次考试都顾得很好。既然你天天都在读书，已经尽心了，考坏了，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你如果不读书，考坏了，会很难过，可是你天天读书仍考到这个程度，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每天有三四个考试，有一次考坏了，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没什么好伤心的。”听了这些话，就让他豁然开朗起来了。 试问，有多少高中生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度过自己的生活的。拥有这样的环境，是很值得珍惜的，所以你们要善用你们所处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