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百篇中国儿童文学经典文丛:山野之魂(散文卷)

太阳姑娘和月亮嫂子 刘大白 幼年的时候，我常常喜欢仰着头，睁着眼，向着太阳瞪视。虽然瞪视一会儿，就被太阳的光芒激射得头昏眼花，但是低头闭眼一会儿，又在那儿瞪视了。为什么成为这样一种癖气，我也不自知其所以然。 “你又在那儿瞪着眼睛呆看太阳了，仔细太阳姑娘用她的五色绣花针戳瞎你的眼睛啊！”我的妈妈这样说。 “怎么？太阳是姑娘吗？她为什么要用绣花针戳瞎咱们的眼睛呢？”我问。 “你不知道太阳姑娘的故事吧，我讲给你听。”妈妈说。 “从前有两个女子——一个是姑娘，一个是嫂子——都是很美丽的。可是她们俩的性情不很相同。姑娘的性情是娇羞而刚烈的；而嫂子的性情是大方而柔和的。她们俩虽然同样愿意把美丽的容光显露在众人面前，让大家都知道她们的美丽，但是嫂子是大大方方地让人家正眼看觑的，而姑娘不许人家正眼看觑她。这也许因为嫂子是一位已经嫁人的妇人，而姑娘是一位未曾嫁人的女孩，难免娇羞吧。 “她们姑嫂俩，常常讨论这个让不让人家正眼看觑的问题。 “‘如果有人胆敢正眼看觑我，我一定用绣花针戳瞎他的眼睛！’姑娘说。 “‘别这样吧！太激烈了！’嫂子说，‘咱们既然不惜把美丽的容光显露在众人的面前，又何妨让人家正眼看觑呢？不过虽然让人家正眼看觑，却也有一个分寸，不要常常把全副面庞显露在众人面前。因为常常给人家看，纵然美丽，人家也觉得看腻了。所以我以为不如把美丽的面庞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隐藏过去，使人家不至于因为常常看同样的面庞而觉得腻烦起来。这样，也可以保持咱们美丽的容光的尊严。何必拿绣花针戳瞎人家的眼睛呢？’ “因为性情不同，姑娘毕竟不能赞成嫂子的主张，于是只能各行其是。 “有一天，有一个不知姑娘的性情和主张的，正眼看觑了她一次，姑娘突然恼怒起来，竟拿她手上常备着的绣花针，把那人的一双眼睛都戳瞎了。她的主张是实现了，而她的罪案也因此成立了。不幸啊，她竟因为犯了无故伤人的罪，被捉到宫里去，而生生地被绞死了！ “性情和主张，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她们俩非常相亲相爱。姑娘不幸被绞死了，跟她非常亲爱的嫂子，自然非常悲痛，而无明无夜地哭泣着。她在悲痛哭泣的当中，忽然梦见姑娘来告诉她：‘嫂子，你别哭了！我因为贞烈，已经被上帝封为太阳之神了。我现在非常想念你，所以把你荐给上帝，要求他封你为月亮之神，上帝已经允许，不久就有天使来征召你到天上去管理月宫了。’嫂子梦醒之后，隔不多时，果然也被天使征召了去，在天上朝见了上帝，被封为月亮之神，跟亲爱的姑娘朝夕相见了。 “她们俩相见之后，自然悲喜交集。不过她们的性情，还是各个照旧；而她们的主张，也依然各不相同。她们俩依然同样地把美丽的容光显露在众人面前，让一般人都知道她们的美丽，不过月亮嫂子是把美丽的面庞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隐藏过去；而太阳姑娘把她的绣花针化成千千万万，遍身都是，预备戳瞎那正眼看她的人们的眼睛。 “仔细啊！太阳姑娘要用她的五色绣花针戳瞎你的眼睛，你别在那儿盯着呆看她呢！” 因为妈妈这样说，所以我那瞪视太阳的癖气渐渐改了。如今虽然有时候还不免要盯着她呆看一下，但是总同时记起这个故事来。 （选自《文学周报》，1925年11月22日第200期）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