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作品:附庸风雅

时装随想 垫肩的服装，已经流行至*巅峰的状态。 女人街出卖胶质海绵，一块块做奶房状，起初时看到，还以为义乳之复古，原来是用来缝在没有高肩的旧衣上，改变得适合潮流，象以前关刀领不合时兴，大家剪狭来迎合的现象一样。 跟流行穿衣服的人，看不跟流行穿衣服的人，一定觉得不顺眼——这个家伙的西装，领子怎么老是那么不大不小？老土！ 年轻人很少会欣赏衣料质地的高贵、舒服、笔挺、耐久、经看。反正穿过这几个月就要换新的，要那么好的东西干什么？ 相反，已经不跟流行的人觉得垫肩、高跟鞋、喇叭裤、乞丐装是表面化的、短暂的、可笑的。 其实两者都能共存，不应该互相排斥。 年轻人看不惯传统大方的衣服，是他们不懂，应该原谅他们。中年人自己也年轻过嘛，自己也曾经跟流行浅薄过、愚蠢过。 穿衣服和做爱一样，年轻人吃的是便宜的快餐，速战速决。到了中年，便要有头盘、冷热荤、几样主菜、*后上甜品。不同的是，不能一天吃几顿罢了。 鸡笼 “鸡笼”和鸡，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马来语，叫筑在海中捕鱼的小屋。 以前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沿海，人们可以看到一问间的“鸡笼”，可惜经日本渔船的拖网和雷达，再加上公海的污染，它们几乎已经灭迹。 基本原理是守株待兔。用数十英尺长槟榔树干插入海床，一枝枝地排成二列，挂着渔网，成V字型，尖端处建有一六百平方英尺的小屋，屋中有一四方型大洞，洞里下着网，再点一盏强烈的灯，鱼群被引入，渔翁便得利了。 和几个友人抵达“鸡笼”，上面养了一只狗，看到我们船来吠也不吠。我们拿出花生和土炮，和渔夫们高谈阔论，见巨大的夕阳沉入海中。 渔夫说时间到了，走入小屋，屋的一角有一个生了锈的大鼎，六英尺直径，中间烧沸着海水。 另一边有个巨轮，我们帮渔夫用力将鱼网拉上，各式各样的鱼，在网中跳跃，煞是好看。 渔夫用一长棒伸入，棒的一头有个小网把鱼装满后掏上来往地板上一撒，鱼群离水后更是乱跳，我们狂喜围上，被海水溅得一身也不管，即刻帮着将鱼分类。 把网放下后，渔夫便将高贵一点的鱼装入木箱中，用冰雪藏，一箱箱地叠上放在一旁。 较普通的鱼便倒入沸着水的大鼎，煮熟捞起，一条条地排成圆型图案装在藤篮中，等待第二天拿出市场贩卖，叫做“鱼饭”，吃粥时沾着普宁豆酱，是仙人的食物。 隔一小时起网一次。这回是虾类，下次是乌贼和龙虾，每一网都有不同的收获。后来意外地网起一条六英尺长的鲨鱼，几个人合力地将它扔回海中，因为他并不值钱。 煮剩的杂鱼丢给狗吃，它吃得津津有味，已经是过着猫的生活。 捡到一条英尺半长的腊鱼，去鳞后将两边的肉起了，沾着自己带来的壶底酱油和日本芥末吃刺身，入口鲜甜无比。把鱼头和骨扔人海中，我发誓看到它活生生地游走。 印度夏天 从热带来的我，不知道小阳春这回事。寒冷的季节中忽然有几天特别热，空气干燥，没有云朵，人的影子被太阳照得长长地，法国女朋友告诉我，这叫做印度夏天INDIAN SUMMER。 之后，我特别喜欢这短短的数日，每次提印度夏天，我的心和天气一样温暖。 为什么叫做印度夏天呢？查了出处，原来不是印度，而是美国印第安人的夏天，红番们乘较为暖和的天气将谷物贮藏，忙得团团乱转，流得满身是汗，白人看到，称之为印第安人的夏天。印第安人的夏天并不如印度夏天那么罗曼蒂克，但也无奈。在欧洲，它的名字更糟糕，叫做“万圣夏天ALL HALLOWN SUMMER”，和宗教有关，什么浪漫都消失。犯了滔天大罪的，是有人将之称为“老黄脸婆夏天OLD WIVIESSIJMMER”，一切幻灭。这几天又回阳，有些青年还没有接触过INDIAN SUMMER这个字眼，我将事实隐瞒，告诉他们这的确叫印度夏天，是一位印度公主爱上个平民青年，他们能见面的那几天，即使严冬，天气也会转为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