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跳出幸福陷阱

序言 幸福的神话几乎所有人都赞同我所说的幸福的神话，也就是那些幸福陷阱，认为成年之后取得的某些成就（比如结婚生子、事业有成、堆金叠玉）会让我们永远幸福下去，而成年之后遭遇的某些失败或挫折（比如体弱多病、茕茕孑立、贫困潦倒）则会让我们永远痛苦下去。这种对幸福的片面理解在文化上得到了强化，并将持续下去，尽管大量证据表明我们的幸福并不遵循这种非黑即白的原则。关于这种幸福的神话，有一种观点认为，“当 （填上内容）的时候，我就会幸福”。比如，当升职的时候，当婚礼中说“我愿意”的时候，当有了孩子的时候，当有钱的时候，等等。我认为这些都是虚假的希望，但虚假的希望并不意味着这些梦想的实现不会让我们幸福。相反，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会让我们感到幸福。但问题是，即使一开始这些成就能让我们十分满意，结果也不会像我们预想的那样让我们非常快乐（或者持续很长时间）。因此，当实现这些目标并没有让我们像预期的那样快乐时，我们就会觉得自己一定有问题，或者我们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反之亦然，也是一种同样普遍、同样有害的幸福神话，即认为“当 （填上内容）的时候，我就不会幸福”。当遭遇不幸时，我们的反应往往过于激烈，觉得自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美好生活至此已然画上句号。人生在世烦恼多，比如，婚恋关系陷入困境，美梦成真却更加空虚，职业发展今不如昔，体检结果呈阳性，诸多遗憾，等等。我希望本书能够清晰地阐明这样一个观点—虽然这些重大挑战看起来会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生活，使其变得更好或更糟，但能左右结果的实际上却是我们对这些挑战的反应。事实上，正是我们*初的反应，使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变成危机事件，而不是将其视作生活中可预见的寻常插曲。遗憾的是，我们*初的反应迫使我们选择夸张的（并且常常是毁灭性的）反应方式。例如，当意识到工作不再给自己带来满足感时，我们对此的**反应可能是认为该工作有问题，应当立即开始另觅工作。实际上，能带来更多长期回报的解决方案可能是努力改进， 重新考虑当前的工作，重新审视和改变我们现在的想法与感受。本书涵盖了10 种不同的成人危机问题，首先探讨了家庭关系问题（婚姻、单身、子女），接下来讨论了金钱与工作问题（职业隐忧、经济上的得失），*后分析了人到中年之后自然要面对的问题（健康问题、衰老问题以及人生缺憾）。大家可以从自己*关心或*感兴趣的危机问题开始。我希望诸位都能认同我在本书所描述的大部分特殊挑战和转变，因为其中一些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责任越来越多，损失越来越多，生活变得越发复杂、艰难，有时变得越发扑朔迷离。在情况开始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前，有必要认真仔细地分析一下我们生活中的主要阶段和衡量标准，以及激发我们反应的因素。危机事件不应让我们感到恐惧或沮丧，相反，它们可以成为我们革新、成长或做出重要改变的机会。其实，我们对待危机事件的态度十分关键。科学研究表明，机会确实青睐有准备的人。我借鉴了几个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其中包括积极心理学、社会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和临床心理学，帮助那些面临重大转折的人做出明智的选择。我介绍的知识可以为你提供更广阔的视角，从根本上说，可以俯视你的独特处境，超出你的期望。我无法告诉你应当采取什么应对方式，但可以提供相应方法，这样你就能够自己做出更合理、更明智的决定。我可以帮助你从思想上做好准备，明白幸福的真正所在。危机时刻—当我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即将发生巨变时，当我们意识到或接受一条重要消息时—指的是人生中的关键时刻。这是我们需要铭记的关键时刻，是需要考虑并做出回应的时刻。之所以如此，不仅因为这些时刻“重大”，还因为即使是看似毁灭性的十字路口，也可能成为我们人生发生积极转变的大门。*新研究表明， 曾经历某种灾难的人（例如，一些负面事件或改变人生的时刻）*终比那些从未经历苦难的人更幸福（痛苦、创伤、压力或受损也更少一些）。2 历经苦难能“让我们坚强起来”，可以更好地准备应对未来大大小小的挑战和创伤。研究人员发现，理解生活中的挑战不仅能够培养整体的适应能力，还有助于我们确定和定位自己的身份， 这可以提升对未来的乐观态度，并能够更有效地应对持续不断的压力源。3 *后一点，危机时刻所经历的悲伤、担心和愤怒等负面情绪是非常宝贵的—只要这些情绪持续时间不长或者不甚剧烈，因为这些情绪能够提醒我们注意威胁、错误和需要关注的问题。总之， 学会超越幸福的神话所带来的期望，在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甚至痛苦，但它却有可能让我们幸福地茁壮成长。许多重要的转折点可以被视为人生的十字路口，从这里出发， 我们可以选择两条或两条以上的道路。我们在这些关键时刻的反应—当时这些时刻看起来仿佛是“绝望时刻”—将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终的结果。如果我们弄清楚了幸福的神话是如何驱使我们做出反应的，那我们就更有可能做出明智的反应。事实上，如果不能认清“当（有了伴侣/ 工作/ 金钱/ 孩子）的时候，我就会幸福” 这种谬论，那我们可能会做出非常糟糕的决定，比如，辞去完美的工作，结束幸福的婚姻，破坏亲子关系，挥霍钱财，伤害自尊。并且，如果我们坚持认为“当（没有伴侣/ 没有金钱/ 不再年轻/ 一事无成）的时候，我就不会幸福”，那我们可能会无意中一语成谶， 这些转折点*终会破坏我们的幸福，摧毁生活中的美好事物。我们应对危机时刻的方式—无论是在本应昂首挺胸时选择垂头丧气，还是在本应采取行动时选择原地不动—可能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连锁反应。在这些时刻，我们选择未来。从前，一个贫穷的村子里住着一位老农。邻居们认为他很富有，因为他有一匹马，多年来他一直靠着它种地。有一天，他心爱的马跑丢了。听到这个消息，邻居们前来安慰他，同情地说道： “真是太不幸了！”农夫回答道：“安知非福？”第二天早上，那匹马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了6 匹野马。邻居们纷纷祝贺：“真是太有福了！”老人回答道：“也许吧。”第三天，他的儿子试图骑一下野马，结果摔断了腿。邻居们又来看望农夫，对他的不幸表示同情。农夫说道：“安知非福？”又过了一天，征兵官来到村里征召年轻人入伍，看到农夫的儿子摔断了一条腿，就放过了他。邻居们又来祝贺农夫的好运。农夫回答道：“也许吧。” 威廉·布莱克在《天真的预言》一诗中写道：“快乐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这句诗以简洁凝练的语言体现了《塞翁失马》这个故事中的智慧精华，同时也间接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幸福的神话是错误的？”我们可能认为我们知道某个特定的转折点是该让我们笑还是该让我们哭，但事实上，积极和消极的事件往往交织在一起，因而想要预测*终结果非常困难，因为结果往往出人意料。同样，当回顾过去几年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好的事情和*坏的事情时，我们可能会惊讶地发现它们常常是一回事。或许当时我们伤心欲绝，但单身让我们变得更坚强，让我们遇到了更理想的伴侣；或许当时我们遭到解雇，失去了从事多年的工作，但这件事促使我们做出改变，进入更吸引人的领域；或者，也许当时我们在以高价卖掉公司后很兴奋，但现在却认为那是我们一生中所犯的*严重的错误之一。4 总而言之，哪些事件改变了生活、以何种方式改变了生活，往往无法立即知晓。有时，不容置疑的好事—中彩票、升职、生孩子—却引发了危机或带来了深深的失望，因为我们对这些事情的反应没有那么开心，违背了我们对幸福的认识。而有时， 不幸—失业、梦想破灭或失去人生伴侣—是通往奇迹的大门，这多少是因为我们意识到此类不幸不会永远伤害我们。在一系列巧妙的实验中，弗吉尼亚大学的蒂姆·威尔逊教授和哈佛大学的丹·吉尔伯特教授以及他们的同事证明，我们的主要错误是高估了某件坏事（比如被诊断感染艾滋病毒或丢掉心仪的工作）让我们陷入绝望的时间和影响强度，高估了某件好事（比如获得终身职位或求婚成功）让我们欣喜若狂的时间和影响强度。5 我们这样做的主要原因可以用“幸运饼干”a 中的格言清楚地总结出来：“当局者迷。”换句话说，我们夸大了生活中的改变对幸福的影响，因为我们看不到我们不会一直对这种改变念念不忘。例如，当我们试图预测婚姻破裂之后的沮丧感，或者终于有钱购买梦寐以求的海滨别墅之后的幸福感时，我们会忽略在那件事发生后的几天、几周或几个月内所发生的许多其他事情—它们能冲淡我们的快乐或者减轻我们的痛苦。日常的烦恼（比如堵车或无意中听到尖刻的评论）和日常的美事（比如偶遇一个老朋友）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我们的情绪，从而缓解分手带来的痛苦或冲淡新家带来的快乐。在预测未来感受时，还有另外两种力量在起作用，二者合谋把我们引入歧途。首先，我们无法准确想象我们所预测的转折点的影响。例如，对许多人来说，一想到未来的婚姻，头脑里出现的画面就是浪漫的二人野餐、壁炉旁香气四溢的香槟酒、你侬我侬的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地面对人生抉择、怀里酣睡的可爱宝宝，以及爱人乐颠颠地给孩子换洗尿布。我们往往不会想象长期爱情生活中的各种压力、起起落落、激情消退、分歧、误解和失望，这些都是导致婚姻蜜月期缩短的因素。与此类似的是，我们对于失业、深深的遗憾或单身生活的想象也过于黑暗和悲观。其次，我们低估了吉尔伯特和威尔逊所说的“心理免疫系统” 的强度。就像免疫细胞保护我们免受病原体和疾病的侵袭一样，事实证明，我们有很多技能和天赋，可以让我们在面对逆境或压力时不轻易屈服。但遗憾的是，我们低估了或者没有预见这些技能和天赋，比如为失败找借口的技巧、应变能力等。人的适应能力很强， 能快速弱化或排除消极经历，对其进行辩解，或者将其转化为积极的东西。想象一下我们在得知工作时间大幅减少时的感受，此时我们不明白的一点是，我们经历的*初的沮丧和自我怀疑会因为下面这些因素得以缓解：身体更加健康（因为花在健身房的时间更多了）、与孩子的关系更加亲密（因为一起在操场上玩耍的时间更多了）、意识到我们从未真正想要成为一名经纪人（因为深更半夜还要与合伙人面谈），以及我们的成长感（因为明白了挫折是如何向我们展示了甚至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优势的）。不要误解我的意思，遭到拒绝或失业后*初的痛苦不太可能转化为快乐，但研究表明，我们的心理免疫系统很可能会缓解这种痛苦。6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心理免疫系统也会在积极事件发生后发挥作用。正如我在第二章、第六章和第八章中详细讨论的那样，人类有巨大的潜力，可以适应各种新的关系、工作和财富，其结果是，即使这样有意义的生活改变带来的回报也会越来越少。这种现象被称为“享乐适应”，它是本书的一个重要主题，因为我们会习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几乎所有积极的事情，这种倾向是妨碍我们幸福的一个巨大障碍。说到底，如果我们*终把自己的新工作、新爱情、新房子和新成功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我们从中获得的快乐和满足又怎能持久呢？针对这一问题，我提出了一些基于证据的建议，旨在帮助我们克服这个障碍，设法取得成功和满足。我认为，一旦理解了引起我们反应的错误观念和偏见，我们就会明白，无论前方的道路看起来多么清晰，都没有一条直接、合适的道路，无法了解我们的处境。相反，可能存在多条路径。我希望阅读此书能引导人们更好地理解属于自己的独特路径。这样做风险非常大，也太过冒险，因为无论我们选择哪条道路，都将在未来数年内产生连锁效应，并且无法重新来过。詹姆斯·索尔特在其婚姻主题小说《遥远的年代》中写道：“因为无论我们做什么—即使我们不做什么—都会阻止我们做相反的事情。行为摧毁了他们的选择，这就是悖论。”7 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他的畅销书《眨眼之间：不假思索的决断力》a 中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基于少量信息、纯粹情感和本能在眨眼之间做出的决定，常常优于经过仔细思考和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8 在媒体报道的推动下，更广泛的文化已经欣然接受这个让人感觉良好的观点。毕竟，依靠直觉来做重要决定和判断无须任何付出，所以这个观点颇具吸引力，尤其对渴望快速解决问题的美国人来说更是如此。在本书中，我提出的观点是：第二个想法（甚至第三个想法） 可能是*好的。我给出的方法是：“思考，不要眨眼！” 关于**种想法与第二种（或第n 种）想法孰优孰劣的争论由来已久。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开始，历史上的哲学家、作家，以及过去几十年中的社会心理学家和认知心理学家把人类在做判断和决定时的大脑运行轨迹分为两种不同的情况。9 对于**种轨迹（名为“系统1”，这个名字没什么特点，我称其为“直觉”），格拉德威尔曾在《眨眼之间：不假思索的决断力》中介绍过。当我们依靠直觉、本能或当时的情绪决定是否应该辞职时，依靠的就是直觉系统。此类决定是自动做出的，非常迅速，我们根本意识不到其影响因素。在本书中，我将阐释人们对幸福的误解，这些误解影响了人们*初的想法。人类思维运行的第二种轨迹（科学家称之为“系统2”，但我称其为“理性”）要慎重得多。当我们依靠理性或理性思维决定是否要抛弃当前雇主、投奔新雇主时，我们会拿出时间专心致志地进行系统的批判性分析，并且可能会利用特定的原则或规则。这正是本书的目的，并且要帮助你达到这一目的。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大量的心理学文献记录了许多错误和偏见，这导致人们根据直觉做出错误的决定。10 的确，我们在做选择时经常会犯下大错，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是因为，尽管我们很多人都非常相信直觉，但直觉系统通常依赖快速且随性的思维捷径或经验法则（“你听说过电影院的枪击案吗？我*好还是看电视吧。”）， 这常常使我们误入歧途。然而，尽管直觉系统存在先天不足，但通过直觉得来的**个想法通常比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得来的第二个想法和第三个想法更有说服力。事实上，由于直觉判断往往看似自己主动出现，所以我们几乎将其视作“给定的”或既定的事实。11 因此，当我们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认为我们必须辞职走人时—即使这种感觉是以幸福的神话为根据的—我们会赋予这种直觉额外的意义，并认同这种直觉，因为“感觉非常正确”。事实上，即使直觉明显是非理性的，我们也会倾向于选择它们。我并不是说反复思考一定是*好的方法，尤其是当理智与情感给我们提供的建议相互矛盾时。事实上，我们的偏见破坏了我们面对危急时刻的**反应，我们对幸福本质的错误认识左右了我们的*初想法（例如，“我的生活正在走下坡路”，或者“我再也找不到真爱了”）。我的目标是揭露并消除这些偏见和错误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