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遐想

阿拉斯加海上冰川 我曾到阿拉斯加首府朱诺，近距离观赏过著名的棉田豪冰河（Mendenhall Glacier）壮丽的景色,也曾踏上过加拿大洛基山的哥伦比亚冰原，亲身体验站在冰川上以手触摸它的神奇，并用手接了千万年的冰川融水，喝下去，冰凉到心底的奇妙感觉，但*令我视觉和心底震撼的还是，乘船到美国和加拿大交界处的阿拉斯加冰河湾国家公园，从海上观赏号称世界七大自然奇观之一的冰河入海的奇景。 2016年8月的一天，我们带上孙女和孙子乘坐荷美邮轮，开始了冰河湾之旅。我们从美国的西雅图上船，经过两天的海上航行，首先到达阿拉斯加的首府朱诺，在这里据说可以看到大量的鲸鱼，于是我们下了邮轮换乘小船，驶进一个海湾。不一会儿，果然发现远处的海面上喷起一道水花，状似喷泉，一群白色的海鸥在上面盘旋着飞翔，人道是，那就是鲸鱼要出水了，小船急速向那个方向驶去。这时就见一条鲸鱼从水面一跃而起，巨大的弧形脊背，如同一座黑色的山丘露出海面，海面上激起一大片白色的浪花，当鲸鱼身体沉入海水之后，又把它巨大的燕尾形尾鳍高举出水面，像一面高高举起的旗帜，直指青天。向导说，那是座头鲸，还有虎鲸。一会儿，忽听到两岁的孙子大喊：“哇！哇！”我转到船的左舷，见到一大群鲸鱼，大约有五六只吧，在离船只有十来米的位置一同跃起，掀起一片大浪，这时能更清晰地看到它们那光滑的如巨象隆起的脊背，难怪孙子要大叫了。 看过鲸鱼，我们再登上邮轮继续航行一天，就进入了阿拉斯加冰河湾。我靠在房间阳台的栏杆上，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远处隐约的群山。邮轮划开水面，翻起一层层白色的浪花。忽然我看到海面上出现点点的浮冰，有大有小，从船边向后漂去。一会儿，海面上的浮冰越来越多，有的大如鲸鱼，在海上划过，不过不是昨天刚见过的黑背鲸鱼，而是晶莹剔透，白中透绿的玉鲸鱼；有的又如浮在水面上的洁白天鹅、鹫鸟；有的一大片如同繁星满天坠落海上，形态各异，令人称奇。这时我想到曹操的《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当年读此诗句时，曾笑曹操不通天文，何以想象日月星辰出自浩瀚的大海里呢？然而如若到此，却觉得他的想象恰如其分了呢！我知道这是冰川崩裂入海形成的海上冰雕，见此情此景也使我作出一首诗来： 冰崖崩落起云烟，玉鹫琼鲸浪里穿。 片片明星浮海上，碧空如海海如天。 我正站在阳台上想入非非，忽然听到船上的广播，似是已到达冰河入海处。于是我急忙奔出房间，直冲到船的前部甲板。一抬头猛然看到一座巨大的冰河断崖横绝在船头，似乎触手可及，令人感到震撼。向对面望去，船正对着一个峡谷，峡谷两边是两座陡峭的山峰，两座山峰之间的后面又是一个更高的山峰，直插云霄，披着雪白的银装。三山成品字形，而在中间的峡谷中，静静地流下一条宽阔的冰河，延伸入海，在海上形成一个横跨两山的巨大断崖。冰岩断崖高百十米，宽约一两千米，如同刀劈斧削过一般，峭拔，怒耸。令人惊叹的是其晶莹剔透如玉，润白中飘绿，带蓝，宛如巨大的翡翠玉带，横跨在山与海之间，又如一条身披碧玉鳞甲的蛟龙横卧在碧海上。我再看天空，翼状的云层环绕在山腰，只有中间露出一抹蓝天，如同苍天微微睁开的一只眼睛，淡淡的白光洒在冰岩上，闪着淡绿色的光。整个冰岩断崖的倒影映在碧蓝的海水中，如同一座海里的仙山，一层迷雾飘来，更增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听说这里大多阴天，多迷雾，很少能见到晴天。我想也许多亏了云雾长锁住了那条玉龙吧，否则真要疑心一旦云开日出，万道霞光照射下来，那玉龙会变成金龙飞腾上天呢！ 这巨大的玉龙令我心荡神驰。我正沉浸在想象之中，船已慢慢地离开这个冰河，忽地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冰崖上崩落下一大块冰岩，掉到海里，顿时激起一大片雪白的巨浪,一群海鸥在那浪花中翩翩起舞。我一时不知如何形容那情景，“飞花溅玉，穿云嗽雪”似乎太过小气，只有昆山玉碎、石破天惊才恰当吧！ 冰河湾共有18处冰河，12处海岸冰河地形。我们的邮轮沿着冰河湾边沿航行，时时看到形状各异的冰河从山上蜿蜒而下，有的如玉龙八百从天而降，有的如身披白盔白甲的八万天兵呼啸而下，有的如万千银骑卷地而来，有的又如白头鹰展翅腾飞……令人目不暇接，真乃天下奇观！ 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才离开冰河湾。回到船舱我翻阅着有关冰河湾的资料才知道，这里的冰川是世界上除南北极以外冰原面积*大的地方，约占地球上冰川的十分之一，因其围绕在陡峭的群山中，所以只能乘邮轮或直升机到达观赏。我们首先看到的那个冰河叫马杰瑞冰河（Margerie Glacier），后面的*高山峰是海拔4670米的费尔韦瑟峰。冰河经长期堆挤，下滑的速度每天大约6尺左右，直至倾泻入海。海水边缘的那些冰川，差不多都是三四百年前从山上一尺一尺地滑行下来的，*后入海，形成高耸的冰雪墙。我们所见到的冰河大约形成于四千年前的小冰河时期，此后冰河不断向前推进，并在1750年时达到鼎盛，然而自此之后冰河却开始融化后退。特别是近百年来冰河加速融化，已向陆地缩退回百十千米形成了现在的冰河湾，冰川仍以每年400米的速度融化后退。原因主要是地球气候变暖，而地球的气候变暖主要来自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据IPCC（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专家预计，地球气温升高速度是极快的，在不到100年时间内，全球气温可能将升高到有生命以来的历史*高水平，冰盖融化将对人类产生很大的影响：南北极冰盖届时可能全部融化，全球海平面将上升66米；格陵兰的冰盖融化，全球海平面将上升4~7米；北极和青藏高原的冰也正在迅速地融化，如此一切照IPCC的预计，可能会在不到100年内发生。如没有有效的应对措施，那么世界上许多沿海地区将被海洋淹没。美国纽约只能剩下联合国大厦的楼顶，法国巴黎也许只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塔顶，荷兰、英国等几十个低洼国家将不复存在，中国的上百座城市将成为水下的遗迹，如同希腊的亚特兰蒂斯古城。冰川的融化，带来的不只是海平面的上升，还会带来古老的病毒复活袭击人类。虽然不知上述推测是否准确，但我相信，如果人类再不加以节制，终究会走向那一天的，到时再反思还来得及吗？ 我俯瞰着茫茫的大海和层层的白色波浪，心绪也开始随着翻滚，想着人与大自然的关系。美国自然保护协会主席索希尔讲过一句话：“*终决定我们社会的将不仅仅在于我们创造了什么，还在于我们拒绝去破坏什么。”我想到自己年轻时曾相信“人定胜天”的豪言壮语，以为人可以战胜大自然，但现在想来，当年何等的幼稚与无知。人何必一定要与天争高下呢？和谐相处不是更好吗？大自然的春花、夏雨、冬雪、秋风难道不足够好吗？地球上的冰川、河流、高山、峡谷难道不足够美吗？还有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江河湖海中的鱼虾难道不足够丰饶吗？人类难道不是大自然孕育出的产物吗？为什么不能对大自然充满敬畏呢？虽然人类借助工具，现在已能观测到100亿光年的星球，但还没发现哪一个星球有地球这样的完美。即使人类终究有一天发现了天体中有类似生命存在的星球，也未必适合地球人类的生存，因为人是地球几百万年才孕育出的产物，只能适合在地球上生存，没有地球我们能够到其他星球上生存吗？我不相信！你信吗？人类*大的毛病是“妄想症”，而不知自己与大自然相比是何等渺小。当人类造了几座大厦就自负地认为可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了，殊不知地球的一声咳嗽，就将百层大厦夷为平地。人类可曾意识到，我们正在遭受的瘟疫，难道不是对大自然破坏的惩罚吗？人类不过是地球上一个极其渺小的分子，地球也不过是太阳系中一个极其渺小的分子，而太阳系不过是大宇宙中一个极其渺小的分子罢了。那些自以为人类可以战胜大自然的人，如果多了解一些现代天文学的知识也许就不会这般自大了吧！ 想到这儿，我再回头看去，天是阴的，心是沉的，那海上漂浮的冰块却是像冰河滴落的眼泪了！ 于是有感，成绝句一首： 玉龙八百跃云山，败甲残鳞入海湾。 化作狂涛三万里，横眉欲问几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