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足迹:追寻哥伦布的足迹

航海热情 临近热那亚港口的一家织布坊后间，明亮的阳光从半开着的窗口照射进来，巴托罗米奥·哥伦布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两兄弟正趴在桌子上，展开一卷卷羊皮纸细细端详。巴托罗米奥是个制图员，他正在对比自己与同行绘制的地图。 “克里斯托弗，过来看！这是我刚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格拉泽奥索·贝尼卡萨地图，大西洋附近，加那利群岛和马德拉岛的位置没什么变化。西边有些新发现……至于南边，我们始终不清楚非洲的尽头在哪儿！” 克里斯托弗也在桌上摊开他买的地图，边看边说： “巴托罗米奥，非洲的尽头就留给若昂国王操心去吧，重要的是西边！看看克里斯托巴尔·索里格的罗盘地图，巴西利亚岛、七城岛和安提利亚岛都在西边！” “这倒是！你去过这片海域，你怎么看？” “我会把它们再画远一点，靠近南边！” 巴托罗米奥点点头，又说道：“目前还没人指明这些岛屿离印度或契丹有多远。” “我确定，去印度走这条海路比陆路近得多。我能填补世界地图的空白，完成前人不敢想象的航行，在一个月内穿越大西洋！” “克里斯托弗，你出发之前，我可以再收集一些资料。但你真的准备横渡大西洋吗？”巴托罗米奥不无担心地问道。 “当然。”克里斯托弗毫不犹豫地回答。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刚过而立之年。从1476 年起，他一直在里斯本与圣港 岛之间来回奔波，现在刚回到热那亚的父母家看望家人，顺便查阅一些的航海文献。 此时，他已经熟知各种船只的属性与海上风险，也数次在地中海航行：北到冰岛，南至几内亚海岸。每次航行都耐心谨慎，一如初航，十年来不曾改变！他期待有朝一日能完成史无前例的壮举：航行到“人间天堂”！ 十年间，葡萄牙的航海家们已经行至赤道：他们的目标是取道非洲大陆，前往印度。但哥伦布认为，去亚洲理想的航线是西行。这一想法植根于心中，越来越坚定。他读过很多相关著作，如皮埃尔·戴利的《世界图志》，普林尼的《自然史》，还有马可·波罗的游记。他咨询过不少水手，也想方设法查看过他们手中的罗盘地图。 夕阳西下，克里斯托弗与弟弟迭戈驻足于码头，凝望着水手们来来回回地忙着装卸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货品：希腊的、土耳其的、阿尔及利亚的、利比亚的、埃及的、 巴勒斯坦的……还有随处可见的阿拉伯商人和扛着沉重货物的努比亚奴隶。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克里斯托弗开始憧憬遥远的东方口岸，勾画马可·波罗的行走路线……当然，吸引他的还是位于赫拉克勒斯之柱另一端的大西洋。 克里斯托弗情绪高涨，白日研究航海地图时激发的热情还未消散，他试图说服刚满十六岁的弟弟：“再说 一次，地球是圆的，就像一个橙子。可能北边微微凸起，像女人的乳房。总的来说，它是圆的……” “克里斯托弗，你居然相信一个希腊老疯子说的话……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希腊人的确很有智慧，但你要知道那是两千年前，那时候没有任何测量仪器，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地球长什么样？我敢说，没人做得到！而且，地球要是圆的，那么大西洋的海水会溢出来，淹没不少地方……” 克里斯托弗心中苦涩，他竭力平静下来，重申他曾多次跟质疑者们说过的理由：“古人确实没有很多测量手段，但他们懂得观察和计算！你做过海上信号员，相信你也发现了地平线是一条弧线，而不是直线！另外，你也看过地球在月亮上留下的阴影……迭戈，总之我非常肯定地球就是圆的！不但是圆的，我还知道这个橙子的大小，它比葡萄牙的皇家学者们所推测的小！” 夜幕降临，群星在天空中闪烁。克里斯托弗继续喃呢着，仿佛自言自语：“约翰·德·曼德维尔曾说过，没什么能阻挡人类环游世界的脚步……” “你相信曼德维尔的记载？据我所知，他可从没有环游过地球！” “曼德维尔的记载确实有可疑之处，马可·波罗的游记你总不会质疑吧。他去过波斯、鞑靼、契丹，还觐见过大汗！他到过的很多地方，有些地方时至今日还不为人所知。我有他的游记，里面记载了数不清的奇闻异事……他提到印度和契丹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片大海只可能是大西洋，海上岛屿众多，富有的西潘古群岛……” “一不小心你就会迷路！”迭戈笑着回应。 “也许吧。你还年轻，要学的东西 还有很多呢。难道你真的不想找到那些满地黄金、珠宝和香料的岛国？” “我当然愿意追随你。不过，船、船员在哪儿？你的计划，恐怕整个热那亚没人理会，威尼斯也一样……听巴托罗米奥说，可能只有葡萄牙人有兴趣。你打算寻求国王的保护与资助吗？” “迭戈，我会尽我所能，哪怕前途艰难也要试试！我在里斯本待过五年，我次指挥航行就是在那儿。” “也是次遭遇海难！”迭戈语带戏谑。 克里斯托弗静默不语。过往的海上探险经历不堪回首，他的船曾被法国舰队击沉，后不得不只身游回岸边。而且，这样的航海究竟是为了贸易还是为了劫掠，他也说不清楚。 迭戈又语重心长地说：“筹备这样的航行需要时间！装备船只需要钱，船要足够大才能运载黄金、丝绸、姜、桂皮、丁香……” “迭戈，你说得很对！时不我待，地图上已经没什么新发现了。我得说服葡萄牙国王。可能得不到支持，也可能招人嫉恨，但我决心贯彻神的意志。只要给我一艘船，我就能向西航行到印度！” 有点疯狂的计划 葡萄牙国王阿尔封斯五世1481年过世。在政期间，他一直密切关注叔叔航海家亨利的探险之旅。继位的若昂二世为人亲和，有良好的教养与学识，愿意接见并用心聆听航海家们的提议。他希望将基督教传播到更多地方，曾在王宫招待埃塞俄比亚、几内亚以及其他非洲国家酋长的孩子。 在热那亚短暂停留之后，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重回里斯本。虽然他更习惯在甲板上而非在陆地上生活，但里斯本是他可能得到支持的地方。 他自信满满地求见国王的顾问，阐述自己的计划。不过，只有亲自说服国王才能得到船只和委任，横穿西海，抵达亚洲。终于，国王决定接见他——他的机会来了！ 若昂国王态度亲切，但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他：“哥伦布阁下，数学家委员会详细评估过您的计划。您知道，我对他们相当信任。他们的结论是不支持！他们认为您提出的航行是不可能实现的，途径那些岛屿到达印度需要六个月。我们近年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终放弃了。” “陛下，请您三思。这是一条新的贸易航道，也是您拓展疆土、传播基督福音的航道。根据我的计算，整个航行只需一个月！” “我理解并欣赏您的坚持，但我决定采纳顾问团的意见。再说，我已决定继续派船只前往非洲。两个方案 我只能选择其一。我不认为西海‘小’，它远比您想象的辽阔！我拥有一群能力卓越的领航员，他们将成功绕过非洲，到达亚洲。好了，您退下吧。” 哥伦布深受打击，但不露声色地离开了。祸不单行，他六年前在马德拉岛迎娶的妻子——圣港岛总督之女费丽芭突然过世。真是流年不利！哥伦布带着刚刚五岁的儿子小迭戈秘密离开葡萄牙。兄长巴托罗米奥则被说服，留在了里斯本。一走了之，只会让国王彻底遗忘这件事。留下一人，尚有转机！ 克里斯托弗在帕洛斯上岸，在韦尔瓦（大西洋边上的一个西班牙港口）待了一段时间，住在亡妻的姐妹家中。他结识了不少人，不断寻求资助。有人建议他去位于海边的涅夫拉省拉比达的圣方济各修道院。 马切拉神父接待并认真听取了他的计划。神父初听觉得有点不切实际，但几周过后，就被意志坚定的哥伦布说服了。他说：“孩子，我知道你愿意投身宗教 事业。你渴望航海，是要让等待洗礼的异教徒皈依我教。” “神父，感谢您的信任。迭戈在这里得到了好的教育。我保证，我所做的一切绝不会违背圣方济各的训示！” “我也有私心，我相信你的计划来自神的旨意，是神指派你来的！尊贵的公爵大人梅迪纳·塞里对此很有兴趣，你可以去塞维利亚见他，他手中握有一支商队。” “梅迪纳·塞里会接受我的条件吗？”哥伦布低声自语。 他冲神父微微点头，说道：“我虔诚地信奉圣方济各，他给我力量，让我怀抱希望前行！” “很高兴你出发前，能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哥伦布继续完善他的计划，研读天地学的相关著作，研究各种地图，特别是托斯卡内利地图。这份地图与他对世界的认知很吻合。 然而，在修道院的时光似乎太漫长。一接到梅迪纳·塞里公爵的邀请，他就兴奋地接受了。 他在公爵府邸住了十年。公爵被他富有感染力的话语打动，准备组织船队……但哥伦布雄心勃勃，想让航海之旅反响更热烈，也想借此获得更大的利益与更高的头衔，他想争取阿拉贡国王和卡斯蒂利亚女王的支持。 斐迪南和伊莎贝尔四处辗转，宫廷也一再迁移。他们正在对格拉纳达的摩尔王朝发动后的进攻。他们大部分时间住在科尔多瓦。哥伦布正好也在那儿，得以结识卡斯蒂利亚的首席财政官——阿隆索·德·坤达尼亚，财政官很赏识他。 “哥伦布阁下，我们还需仔细商议您的计划。您告诉我至少需要三艘船。这问题不大，但要得到陛下的允许。” “我迫切希望觐见陛下。” “您得先得到大主教佩德罗·冈萨雷斯·德·门 多萨的支持。我向他提过您。他被称作‘第三位国王’，是陛下倚重的人！” 后来，哥伦布成功说服主教，被召入宫觐见，但结果却是无尽的失望与羞辱！斐迪南国王言谈冷淡，不为所动。 唯有伊莎贝尔女王态度亲切，认真倾听完他的计划。 哥伦布后来在给女王的信中，满怀感激地写道：“所有人都嘲笑我，只有女王陛下您，一如既往地支持我。 在您身上，我看到了圣灵的光芒。” 哥伦布没有放弃，自1487年起，在与摩尔人的战争中，一直衷心追随王室：先是在马拉加，随后到科尔多瓦（在那里遭遇瘟疫），之后前往萨拉戈萨过冬。第二年，又迁到巴利阿多里德。 在这期间，两位国王一度忘了哥伦布的存在。他的计划由王室学者负责审核，但学者们似乎不急于给出定论。 哥伦布重回科尔多瓦，等待答复。却了无音讯！幸好，他遇见了贝阿特丽丝·阿亚纳，这个年轻的姑娘一直在他身边鼓励他，陪伴他度过抑郁的时光，还为他生下了次子费南多。 哥伦布不想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决定重新争取葡萄牙国王的支持。1488 年，若昂二世再次拒绝了他。葡萄牙船队正好在前一年到达非洲南端，航海家巴尔 托洛梅乌·迪亚士首次绕过风暴角。从此，经由非洲绕行至印度不再是梦想,葡萄牙人打通了前往亚洲的海上之路！哥伦布知道，不可能得到若昂二世的支持了。他只能另寻出路，向哥哥巴托罗米奥求助：“英格兰国内的战火已经平息。亨利 七世肯定会接见你。看看他是否有兴趣。万一遭到拒绝，只能靠你游说法国王室了。” 巴托罗米奥奔走一圈，带回来的仍是坏消息：“太令人失望了！英王显然另有打算，而且他国库空虚，拿不出钱！法国女摄政安娜·德·博热对天地学说很感兴趣，让我画了不少海上地图，但后还是一无所获！” “至少试过了，”哥伦布伸出手拥抱哥哥，“命运还是把我和科尔多瓦紧紧系在一起，以及我的爱人贝阿特丽丝。再过一年，也许两年，我一定能说服斐迪南和 伊莎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