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奔跑在田间

顾小森以为，花生一定是挂在高高的树上，成串成串地垂下来，就像四五月间学校连廊里的紫藤萝瀑布。 他幻想着，正值花季的花生树一定也有着挨挨挤挤的成片花朵，如锦似霞。等到满树花儿败落的时候，那些可爱的花生就不约而同地从枝叶间冒出来，在耀眼的阳光下大方地绽放笑容。 尽管顾小森生活在城市里，也从未见过花生长在树上的模样，但他对此深信不疑，直到五年级语文书上一篇课文的出现。 他反复确认着课本上那篇《落花生》里的文字——“它的果实埋在地里”，耳边似乎无数次地响起这句话，随之而来的是教室里的一阵骚动：同学们窃窃私语着，讨论着他们从未听说过的这件新鲜事儿。顾小森从同学们惊愕且好奇的表情里看出来，和自己一样有着错误认知的大有人在。 坐在前排的一个同学得意地扬起头，环顾四周，朝着满教室大惊小怪的同学们嚷嚷道：“花生当然是埋在泥土里的，我见过！我还和爷爷一起种过花生哩！”那个同学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 “对，我见过从菜场里买来的花生，它们都沾满了泥土！”另一个同学随即附和着。 他们的声音高亢有力，然而在顾小森听来却显得格格不入。他对课本上的话无从反驳，却对同学们的话将信将疑。他从未见过花生沾着泥土的样子。 妈妈从来不进菜场。她说，熙来攘往的人流，吆喝声和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的场面让她无法忍受，尤其是鱼腥气和卤煮味交融混杂的气味非常不好闻。妈妈对很多事十分挑剔，力求完美，简直就是精致与优雅的代名词。 可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妈妈为全家人准备丰盛的饭菜。她愉快地将厨房里的活儿视作值得让人精雕细琢的乐事，却又恰到好处地摒弃了日常琐碎。比如，妈妈总去小区楼下那家亮堂干净的品牌大超市，那里的很多食材经过了工作人员精心的加工处理：青菜永远是一尘不染、青翠欲滴的样子；茄子和青红椒像涂了鲜亮的油彩，发出艳丽的光泽；贝壳早已吐净了泥沙，慵懒地伸出如长舌般的肉…… 顾小森每次在家里看到的花生，自然也是干干净净的，外表淡黄色，活脱脱像憨憨的小娃娃，可爱极了！一看见花生，顾小森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它们挂在树上的情景。 可是那篇课文的出现，证明顾小森的幻想是错的。 那时，顾小森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要表现得不露声色。就连平日里*要好的同桌皮克凑过来说话，他也只是付之淡淡的一笑。 顾小森的心里闪现着不甘心。是的，他是班长，也是语文课代表。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花生长在泥土里，这可真让他感到郁闷！这远比与“三好学生”的称号失之交臂更令人沮丧。 当天放学，他悻悻然回家，前脚刚踏进家门，姐姐顾晓芸就留意到了弟弟脸上的失落。顾小森自小就把姐姐视作可以无话不谈的人。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十二岁的姐姐，既是可以畅所欲言、永远耐心倾听的朋友，又是能带给他温暖与安全感的“长者”。只有在姐姐面前，他才会将少年的那些心事或小秘密通通说出来。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