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屋脊

大鱼飞来 我们这里的雨很绵长，一下就是几天。下起雨来，苦艾甸就是一片白亮亮的；岗子像浮起的柴垛，忽忽悠悠，要漂走似的。 雨一停，甸子上立刻就有了许多人。他们是在抓鱼。下一场雨，甸子上的水几天也撤不净。这样，甸子就热闹几天。 “下过雨，甸子上的鱼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多了？”爸爸在家的时候，我这样问爸爸。爸爸说：“雨天里鱼是能飞的。知道甸子上有水，鱼就都飞来了。”“鱼还能飞？”我感到新奇。爸爸点点头。“那么，”我又问爸爸，“它们能飞多远呢？”“很远。”爸爸说，“雨天里，它们一蹿就蹿到空中，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只要雨还在下着。…‘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想象着那些雨中飞翔的鱼。那么短小的翅，又没有羽毛，却笨头笨脑地飞在空中，和鸟儿们混在一起，它们是多么有趣啊！ 我本来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问爸爸，可爸爸却不在我身边。爸爸外出打工了。 我家的承包地在苦艾甸的一片开阔地上。从初春到深秋，地边儿上总是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这样说吧，凡是在甸子上能找到的花，我家的承包地边儿上都有。那是爸爸外出打工前栽的。每次到承包地干活儿，妈妈总是对着那些花凝神许久。在我看来，妈妈到承包地似乎是去看花而不是去干活儿。 爸爸在家的时候，下过雨就要带我去抓鱼。爸爸抓鱼从来不用什么工具，用手摸就成。可爸爸却比那些使用渔叉渔网的人收获还大。爸爸不抓小鱼，净拣大个儿的拿。有一次，爸爸竞摸到一条小猪崽儿一样的大鱼！ 我想，这恐怕是苦艾甸上*大*大的鱼吧？看着爸爸怀里抱着的大鱼，我兴奋得直跳。 爸爸我俩走在回家的路上，甸子上的人们都直起腰，看爸爸怀里抱着的大鱼。 我磕磕绊绊地跟在爸爸的身后，感到有意思，更感到自豪。 可爸爸已经外出两年，两年里我也就没有去抓鱼。 爸爸一走，雨后我就只能站在村头看白亮亮的甸子，只能看着伙伴们跟在各自爸爸身后（雨后，没有大人陪同，小孩子是不能进甸子的。甸子上有大坑，危险）兴高采烈、神气十足地走进甸子，又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神气十足地拎着鱼从甸子上走回来。 我很难过。我羡慕甚至嫉妒那些伙伴有爸爸陪同在身边。 这是一个雨后的傍晚，我站在村头往甸子深处张望。 拎着鱼的伙伴们兴高采烈、神气十足地走进我的视野，可此时，怀抱大鱼的爸爸却不时浮现在我眼前。 “换穗，该回屋写作业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村头站了多久，这时传来了妈妈的喊声。 我没有回应妈妈。 “换穗，该回屋写作业了！” 在我考虑应不应该回应妈妈的时候，妈妈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看着甸子上忙碌的伙伴们和他们忙碌的爸爸，我对妈妈说：“他们都在抓鱼呢！” 妈妈没有吱声。 “他们都在抓大鱼呢！”我忽然感到委屈，想哭。 妈妈不说话，只是在我身后站着。 这场雨真大。我家承包地里的苞米全都叫水泡上了。几天来，妈妈一直在地里挑沟放水。 一天，妈妈急匆匆地从甸子上走回来，对我说：“换穗，和妈妈一起去抓鱼吧！” “去抓鱼？”我感到意外。 妈妈点点头。 “能抓得到吗？” 我担心地看着妈妈，因为妈妈从没抓过鱼。 “那就要看你的了！”妈妈说，“换穗！” “看我的？”我有些不解。 妈妈不再吱声，只是看着我。 我也看着妈妈。 “能抓到！”我忽然有了信心，对妈妈说，“而且还要抓到一条大鱼！” “是这样！”妈妈乐了，“咱俩这就去抓！” “拿上渔叉吧？”我问。 “不用。”妈妈说。 “带上渔网？”我又问。 “也不用！”妈妈说。 对，什么渔具也不用！这时我想起了爸爸。和爸爸一样，用手摸就成！ “那么，我们快走吧！”我有些等不及了，抢先一步，走在妈妈的前面。 妈妈我俩走出村子，走上苦艾甸，走进了白亮亮的世界。 苦艾甸上有很多很多人忙碌着。 “换穗，来抓鱼吗？”一个伙伴冲我喊。 “来抓鱼！”妈妈替我回应。 “来抓鱼！”我随着妈妈喊道。 我的声音很大。它把我自己撞得打战，似乎把漂浮在水上的岗子也撞得打战了。 “这场雨不小，可甸子上的鱼却少得可怜！”万庆叔对我和妈妈说。 我没有吱声，妈妈也没有吱声。 “换穗，别去抓了，来我们这里拿两条算了！”有几个人对我和妈妈这样说。 我和妈妈依然没有吱声。 “别去抓了，来我们这里拿两条算了！”万庆叔也这样对我和妈妈说。 我和妈妈一直没有吱声。 妈妈走得不紧不慢，似乎是在看周围的风景。 我跟在妈妈的身后，忽然担起心来——我能抓着鱼吗？我又不是爸爸。别说大鱼，就是小鱼也怕抓不着。我为在家里放下的大话感到羞愧。抓不到鱼，空着手怎么在伙伴们面前走过呢？ 这时，那些人还在冲我和妈妈喊着“别去抓了，来我们这里拿两条算了”。 妈妈忽然加快了脚步，我也跟着妈妈加快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