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小画师

1．漫长的旅途 破旧的敞篷卡车，行驶在河西走廊。 天蒙蒙亮，车子在刺耳的轰隆声里向前爬行，十一岁的欣洁被颠醒了。从成都出发，漫长的旅途，欣洁真正尝到了颠簸的滋味。远处的雪山若隐若现，像一幅朴素的水墨画。爸爸一路上很兴奋。欣洁和四岁的妹妹小悦都懒洋洋的，她们很久没有看到一棵树了。 小悦忍不住问：“爸爸，快到敦煌了吗？” “快了！” “快了，怎么还没有到？我们都走了好久好久了……” “傻孩子，河西走廊长一千多公里，走到头，就到敦煌了。”爸爸笑着说。 过黄河一路向西，翻越乌鞘岭后，爸爸指着前方说：“这就是祁连雪水滋润了几千年的河西走廊，也是古代的丝绸之路。” 川陕境内峰峦巍峨，河西走廊一马平川，茫茫戈壁上偶尔能看到几株披满沙尘的灰绿色植物，它们在干涸的大地上努力地生长着。车外的景色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欣洁只好闭上眼睛。路途遥远，小悦被车颠簸得困顿不堪，睡了醒，醒了睡。 对于**次离开成都的欣洁来说，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荒芜的地方。 一路上，爸爸一直给小悦讲故事，还讲了很多历史知识。 爸爸说：“古往今来，在这条路上，传教士走过、探险家走过、杂耍小丑走过、无数的商旅走过……我们的瓷器、茶叶、丝绸从这条路源源不断运往各国；西域的珠宝、皮货、香料等又从这里运进来。李白的那首《关山月》中的‘天山’就是你们看到的远处的祁连山……” 爸爸说着，吟诵起古诗来： 明月出天山． 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 吹度玉门关。 …… 不知是敞篷卡车行驶得太慢，还是路途太遥远，欣洁坐在车里，细细一算，从成都出发至今，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爸爸望着遥远的西边。他穿着蓝色的长衫，戴着一顶草帽，肩上背着一个布包，微笑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里闪着光芒。 过了武威，爸爸笑着说：“我们离敦煌不远了。” 妈妈去世后，欣洁很久没有见过爸爸的笑容了。妈妈和爸爸都在成都的一所学校当教师，妈妈教小学的语文和美术，爸爸教中学的语文和美术。爸爸和妈妈是杭州艺专的同学。他们都学绘画，毕业后一起回到成都教书。妈妈走了，那时抗战还没有停止，人们四处逃难，爸爸所在的学校也暂时关闭了。那段日子，爸爸整日借酒消愁，欣洁知道爸爸心里苦，知道爸爸悲伤，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1944年初的一个傍晚，爸爸跑进家门，说他看了一个画展，很震惊。爸爸那神采飞扬的神情，欣洁至今还记得。那段时间，成都正在举办“张大干敦煌壁画临摹展”。展出的作品是画家张大干在莫高窟面壁两年零七个月临摹的精美壁画。爸爸去看了不止一次，那些敦煌壁画临本深深地吸引着爸爸，爸爸整天喃喃自语： “古代那么多的名画，都无法与敦煌壁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相比。在我们的历史上，生活*艰苦的艺术家，创造出了*辉煌的艺术，他们太伟大了。要是有生之年能看一眼那些壁画，此生足矣。” 从此，敦煌、莫高窟、壁画刻在了爸爸的心里，挥之不去。三年后，1947年的一天中午，欣洁正在院子里和小悦踢毽子，爸爸的朋友尹叔叔兴冲冲地来了，看见她就问：“你爸爸呢？” 欣洁指着一间开着门的房间说：“爸爸在书房。” 尹叔叔一进门就兴奋地说：“老楚，敦煌艺术研究所正在招人，你看这是报纸上登的招聘信息。” 尹叔叔总喜欢把爸爸喊老楚，其实，爸爸一点儿也不老。尹叔叔说：“敦煌艺术研究所要在四川招聘一些绘画方面的专业人员。”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