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戏曲史材:元明乐府套数举略

朱希祖序 近十馀年来，余友朋中撰词曲戏剧史者，首推海宁王静安先生之《曲录》及《宋元戏曲史》等作，其后则有长洲吴君瞿安、番禺许君守白，皆各有撰述，以专门名家称。*近又得二 人，一为江都任君二北，一为建德周君志父。二北曾著《曲录初补》，补正王氏之遗漏错误者不尟，然散见杂志，未刊单本，盖尚为未成之书也。志父则撰成二书，一曰《〈都门纪略〉中之戏曲史料》，业已刊行，其未刊者则有《元明乐府套数举略》。因余藏曲颇多，以此书问序于余。余于曲仅翫其文艺，未尝习其音调，问道于盲，于心良愧，然可就余所知者言，不敢以此固拒也。 此书分北曲、南曲，及南北合套三种。北曲自黄钟宫以至小石调十一类，南曲自黄钟宫以至羽调十二类，南北合套自黄钟宫以至商调八类，皆就元明所刻乐府，如《太平乐府》《阳春白雪》《雍熙乐府》《盛世新声》《词林摘艳》《南北宫词纪》《月露音》《吴骚合编》《吴歈萃雅》《太霞新奏》《珊珊集》《花影集》等十二种，类聚其套数中宫调相同者，而比较其套数之长短、曲牌名之异同，胪列上端，下各表列所采书名，顺时代排比，一目了然，不特条目分明，而且变迁略具，作为套数填词之谱，可，作为套数流变之史，亦可。 或谓宋杨万里《归去来辞引》（《诚斋集》卷九十七）为元人套数杂剧之祖，然套数与杂剧宫调虽皆须一贯，牌名虽皆有次叙，而其体例作法究有区别。盖杂剧有引子、有宾白，而套数则无之。套数与小令近，皆文人缘情述志之作，故皆名散曲，与诗词相去不远；而杂剧则与传奇近，皆以搬演故事为主体，多代言，虽与歌行相近，体例究不相侔。故皆名戏曲，元杨朝英所选《太平乐府》及《阳春白雪》套数中尚未杂以杂剧，自明世选本出，始有混乱者。然如《吴歈萃雅》元、亨二集则为文人之套数，利、贞二集则皆为杂剧传奇，而去其引子宾白，尚画然分析，不相紊乱。此书套数与杂剧传奇不分，甚有采杂剧传奇中一折联用两套之例，蒙窃惑焉。余谓套数之名，盖取宫调相同之曲，联贯而成套，故谓之套数。（许君守白说，见所著《曲律易知》卷上。）通言之，杂剧传奇，每折同宫调者，亦可谓之套数；别言之，则文人缘情述志之作，不加引子、宾白者，乃谓之散套。今周君既以套数名，其书故不得不推广，而及于杂剧传奇，况其例亦不始自周君，不可以此相苛责也。 周君深于乙部表谱之学，尝作《后汉县邑省并表》《三国志世系表》及《三曾年谱》，皆博徵群籍，推勘入微。戏曲之史亦以此法施之，实则为其馀技耳，总之不离乎史法。使后进得以原始要终，明其流变，其有裨学术实非浅尟，余故乐而为之序。 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十四日 海盐朱希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