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偷看他一眼

01：她爱上一个少年 九月中旬，苏市的一年夏天又将逝去，迎来入秋。路边的晚风不再燥热，阳光不再刺眼。
初秋的夜晚，天空碧清，像是一大片青蓝色的大海，无数颗碎星被散落在夜空中，美的像一幅画。
凌晨，陈喃打开窗户，迎着有些凉意的秋风，一抹白色的月光透过窗照进来，她坐在窗前，一个人静静的吹风。
风划过脸颊，吹乱她的发梢。
这是又一年的夏天，夏天热烈般的落幕，随着每一个毕业季的结束，大家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认识新的人和发生新的故事。
每在这个时候，陈喃都会老气横秋的想起很多过去的回忆。
她总会时不时想起，那个十八岁的自己，那个胆怯自卑却又仅有一次的青春。
想起苏一中的那几棵枫叶树，今年秋天一定又会开的红艳漂亮，就和一团火焰一般被吹动，也和那个人一样，热烈的滚动在那段青春里。
陈喃回过神，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突然手机上方跳出了个帖子：你和学生时代暗恋的对象，现在怎么样了？
她有点好奇，顺手就点了进去，评论各种结局都不太一样。
【暗恋的人恋爱了，没后来了。】
【暗恋不下去告白了，被拒绝了。】
【在一起了！家人们！我快乐！】
……
“暗恋对象……”陈喃看着手机上话题的字眼发愣，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犹豫了会儿，*后匿名发了一个评论。
匿名评论：【毕业好多年了，没告白，也没有后续，一整个高中时代，他好像都不是认识我。】
发完评论后，她再刷了会儿评论区，发现原来自己是*惨的那个结果。
暗恋的结局，有人在一起了，有人告白失败了。
好像只有她，从头到尾，暗恋对象应该都没记住过自己。
她有些晃神，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模糊的背影。
这么多年了，想起他，她还是不争气地被再次牵动了情绪，像是原本平静如死水的湖畔，被一颗小石子激起了波澜。
在这样寂静的一个夜晚，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陈喃盯着窗外摇曳着的梧桐树好久，直到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叮咚”一声，她被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远了。打开手机看消息，发现是自己编辑疯狂催稿的信息后，整个人更蔫了。
许梦梦：【陈小姐，你今年新文的稿子到底什么时候交给我？】
她编辑许梦梦，专业带出金牌作家一把手，唯独在她这遇到了滑铁户。
高中毕业后，她走运地考上了苏大，踩着分数线进去的，读了中文系。
生活很平淡，大学四年过去，陈喃毕业工作，现在是一家电视台的记者，天天跑来跑去靠扛着机器报道各种事件，工作的时间太忙，她身体也不眠不休出了点问题。
大大小小手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她去看了医生，和领导请了个大长假，在家休假闲的没事，就又重操旧业了。 这已经是她写文的第五年了，从大二开始写文到现在，倒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后来工作忙也就没再写过，正好趁着这一大段假期，练练手。
好在看着这多年交情上，许梦梦还没放弃她，听她说要重新写文，高兴都来不及。
只是她*近陷入瓶颈期，一个字都敲不出来。她愣是盯着手机上的消息不敢回复，不用猜都知道许梦梦又会骂自己一顿。
她懊悔的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后悔告诉许梦梦自己重操旧业了。
可是许梦梦是真的觉得陈喃是个写文的好苗子，想起她期待的目光，陈喃那些要说放弃的话只能又收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切换手机后台回到那个帖子继续刷评论，想找些灵感。
等她点进帖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主页后台99+沦陷了。
陈喃刷着评论的手都顿住，点进那些99+的红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那条评论火了。
不少人都在评论：【诶？姐妹我被伤到了！为什么不勇敢点？】
【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了他那么多年……】
【这是什么大be（悲剧结尾）？到底是什么男人让咱们女孩子那么喜欢？】
【呜呜呜，我也是暗恋的人从来不认识我。】
……
她看着里边的评论失神，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了他这么那么多年？
这问题问的她想笑，是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她那么难忘？
陈喃的脑海里很乱，像是在当电影回忆录一样，不停的闪过很多画面。
这么多年，她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勇敢点？
可是勇敢了真的会不一样吗？
她低下头垂眸，这个答案她自己始终无法回答。
而在手机屏幕那头的许梦梦因为等不到对方的回答，不耐烦的拨打了陈喃的电话。
“喂，陈喃。我警告你你别给我装死人听到没？你自己说要写文的，现在怎么一个字儿都不给我！”许梦梦见电话被接通，语气立马变得尖锐。
她和陈喃是在几年前认识的，两人一个大学的，陈喃是她学妹。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编辑不出名，很少人愿意签在她的底下，只有陈喃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签了当时笔下的所有文章。
“我相信你，能带火我。”她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语气肯定，没犹豫过。
所以这么多年，她带火了很多作者，可陈喃总是差了些运气和契机。
她工作后就再也不写文了，起初因为她不再写文而觉得惋惜，如今她再起笔，她激动都来不及。
许梦梦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是拨通了的，但却没听到声音：“喂？陈喃说话！今天必须给我个答复！”
“梦梦，我想写本书，关于暗恋的。”
电话这头的她，突然开口应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许梦梦还在气头上，也听的一诧异，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要写暗恋文了？”
说起暗恋这个事，她是知道陈喃有一段暗恋故事的，但是她从不跟别人讲起具体过往。
这么多年都是，她走不出来，也不告诉别人，她身边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许梦梦知道这事都是偶然。
有一次陈喃在公司年会上喝酒了，好久不联系的两个人重新通话上，也只是因为她的酒后一通电话。
那晚陈喃没说什么，她就拿着电话，语气迷迷糊糊的，她说：“我想到他了。”
她声音哽咽，电话这头的人待在出租车上手机贴着耳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许梦梦在电话那头听到了风声和呜咽声，她接着说，声音嘶哑：“可是见不到了啊，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到谁了？”她被这么迷惑的一顿话听愣住，印象里陈喃很少有现在的样子，大学刚认识她的时候，陈喃是安静的不爱说话的。
后来她开始参加不少活动和比赛，慢慢性子开朗了很多，再后来就是从业，陈喃的路走的很稳，可能是她向来沉稳惯了，很少有人能见到她那么失态的样子。
“唔，一个耀眼的优秀的，*好的人，是我这一辈子都遇不到和他一样好的人了。”
那头的声音开始缓缓变小，陈喃不再继续说，她靠在车窗旁边睡着了，电话里传过来那边嘈杂的车子鸣笛声，又慢慢归于平静。
那天后许梦梦没再提到这回事，陈喃也没有提起，她酒醒后只是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了声抱歉打扰到她了。
也就没后续了。
但她知道，陈喃心里有个藏了很多年的人，她谁也没有说。
藏着那个故事很多年，心底或许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了，可许梦梦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说，又或者是。
一个人，到底怎么藏住那么多年的秘密，不找朋友倾诉，忍着不说出口？ 陈喃的这一番话，让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喝醉了酒伤怀的人，那语调就和这时电话里说话的她一模一样。
只是少了些犯迷糊的话，她每次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着，许梦梦不知道为什么，就总能从中听出些难过和破碎感来。
“就是想写了。”陈喃不知道许梦梦想到了那么多，眼前的人，开着免提通话，语气淡然，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些评论。
其中有一条评论说着：好感同身受啊，想到好几年前因为他还写了本书，带着私心的写了个好结局，还傻傻的说，写完这本书，我就不要喜欢他了，然后又是往返的好多年。
她看着那条评论，有些失神，陈喃有的时候觉得，每个人的暗恋是不是多少都有些相似，她想到自己大学时期写的书，那些全以L姓开头的男主，又何尝不是她的执念。
于是说着写完这本书就放下，她又写了好多本书。
只是没写过一本真正属于自己的书，理由也挺简单的，没有那本书的女主角，会自卑懦弱，会不勇敢不漂亮。
她当不了仲夏的骄阳。
在青春里，未必每个女孩子都是骄阳，也有女生是春天轻柔的风，是冬天无声下的**场雪。
而她，只是一场无恙的春风，没有留下过痕迹和声音。 在她笔下的女主都是耀眼的骄阳，她不尤想：“总要写本书，送给自己吧 。”
陈喃和许梦梦聊了一会，就挂断了电话。好一会，她从卧室拿出许久不用都落灰的笔记本电脑。
她叹了口气，笑了起来，笑自己多愁善感，更笑自己，昨晚释怀，今晚又回到原点。
这么多年她总在写和他相似的男主角，偏偏就没有一个是和自己相似的角色。
倘若她自己真的和小说的女主一样，自信漂亮又勇敢，大概一定会得偿所愿吧。
“写完这本书，希望我能真的放下你。”她格外郑重的吸了口气，打开文档，在上边敲下枯燥的一行字。
2010年9月，她爱上了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叫路栩。 一切记忆就像是一场电影，录像带被调着倒退，万物生长又凋零，原本繁华的苏市变成了当年的那个偏僻小镇，凋落的银杏叶重新扬起回到枝干，初秋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不断往前移，回到那年盛夏。
是那一年，滚烫炎热的盛夏。
“南南，去操场参加新生典礼啊！听说今年我们一中的新生代表是个帅哥！”
林沉茜急吼吼的跑到隔壁班来找陈喃，班里的人都各自结伴去操场了，就陈喃一个人落单还待在班里。
开学**天，高一的学生们到校**件事情，就是去操场参加新生典礼，班里的人陈喃都还不熟，班主任也没强制安排一个班一起走，一些自来熟的同学早就拉着刚认识的朋友走了，陈喃不太会交朋友，太安静了，没人顾得上她。
“茜茜，你们老师也没让你们排队一个班去吗？”林沉茜的出现让她一愣，她本来都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有啊，但是刚开学的，我们老师又认不清我们班的人，我溜出来找你的！”说着她还有点骄傲的笑了笑，其实她就是担心陈喃一个人，所以特地跑过来找她。
“这样会不会不好啊……”
“别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快快，我要去看帅哥！”陈喃还有些担心她，林沉茜却是压根不在意，拉着陈喃就走。
陈喃被她拽的一懵，不自主的跟着林沉茜跑：“茜茜，你慢点慢点！”
林沉茜急匆匆的拉着她就跑进操场，一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校服，人群嘈杂吵闹。
“累死我了。”在操场门口，林沉茜用力过猛，跑的气喘吁吁，忍不住长叹一声，引出不小的动静。
操场上的其他学生，都好奇的向她们这儿投来目光，陈喃觉得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她们的身上。
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扯了扯林沉茜的衣服，只是转过头看着她搭着自己的肩膀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有些想笑。
要不是两人是发小从小长大，陈喃也遭不住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
“你别笑，我还不是为了看那个年级**的帅哥！”林沉茜接过陈喃看戏的目光，忍不住瞪了一眼。
“说不定就是瞎传的怎么办啊，听说年级**的学霸都很呆的。”她顺着林沉茜的话往下接，看她那么拼命的样子，语气都夸张了不少。
不过她也不是瞎扯的，在她初中那就是这样，年级**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天天捧着一本书，戴着厚厚的镜片眼镜，用功的不行。
“诶不是陈喃，我看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啊！”林沉茜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被无缘无故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陈喃尴尬的笑了笑，见林沉茜真有点急眼的样子，没回话，默认似的刚打算起步，却听到身边路过的人群中传来一轻笑。
那笑的声音不响，听着却朗润好听，像是春天的一阵清风，撩动人的心弦。
“诶，说你很呆呢。”
那人笑骂：“一边去。”
陈喃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她没看见那人的样子，只见到了一个清瘦的背影。那个人穿了一袭白衬衫，黑色的卫裤。左手上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散漫的往肩上一甩。
陈喃**眼注意到了他的手，一双在阳光下白到发光，骨节分明的手。
她盯着那双好看的手，在光下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手上的暴露出的青筋。
原来真的有人的手能那么好看，她心里想着。
直到被林沉茜拉到队伍里，两人不是一个班的，自然得分开站，规矩的排好队。
今天人多，老师的确没怎么多管，稍稍训斥了几声让他们安静，陈喃挤进队伍里，和林沉茜分开后，就一直低着头，没讲一句话。
班级里旁边的几个女生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的往旁边站。
她就站在**排，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陌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耳根有些红，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脊。
身边的几个老师说着话，陈喃没听进去，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的还是那双手。
能有这样一双手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在嘈杂的人群里，绿色草坪的操场中央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这是一年九月，苏一中开学，高一新生站在这里，开始一段属于他们的故事。
陈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听着台上校长和老师的讲话，她实在觉得这无聊枯燥。
直到话筒里传来：“接下来让我们欢迎，高一的学生代表路栩同学上来发言。”
台上的老师笑着把话筒递给走上台的一个男生，操场上的学生闻声，纷纷昂起脖子，有些好奇地望着上边。
陈喃也跟着一起抬起头，周围围在一起的几个男生，窸窸窣窣小声地在说话。
“这就是我们这一届的中考**名啊？”
“是呗。而且只是中考**名，我们暑假那个全国奥数比赛你还记得么，就他，和隔壁市的一个女生，拿了**名。”那个男生指了指台上的人，唏嘘了一声：“厉害吧，我们市就出他一个。”
“呦，那这进咱们高中，妥妥是重点保护对象啊，这不得往高考状元培养。”
陈喃在旁边听的和那几个男生的反应一样，暑假的那个奥数比赛，她虽然没有参加，但是他们初中的几个尖子生，没撑过几轮就被刷下来了。
那么含金量的一个比赛，路栩能拿**名，已经不是凡人的存在了。
她回过神，目光停留在主席台上。
路栩双手接过老师手里的话筒，清了清嗓：“大家好，我是高一六班的路栩，今天很荣幸……”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的眼睫不禁一颤，想起刚刚从身边路过的那个少年。
陈喃不怎么高，站的也就很前边，随着那道阳光望过去，离他的声音很近。
那个站在台上，一只手拿着稿子的少年，穿着深蓝色的校服，熟悉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不太规矩的没系上一颗，充满了不规矩，甚至微皱的眉头，还有些不耐烦。
“很荣幸今天能代表大家……我们经过了残酷的中考，在那些日日夜夜的努力下，来到了苏一中……”
而台上的路栩，面无表情的念着手上的稿子，没什么太大的感情。
只是他的声音清润，让每个人都停住讲悄悄话的动作，忍不住都抬起头来听着他讲话。
见状，路栩一撇嘴，接收到那么多的目光，原本斜着身子倚着面前演讲台的动作，也悄悄的摆正。
陈喃心细的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看着眼前的少年，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唇边淡淡的吐着字，他微微垂着眼，低头念着稿子。
拿着稿子的那双手，细长骨节分明，陈喃记得那双手还有这个声音。
她低下头笑着，笑他的动作有点好笑，心里却像是蜂蜜罐子打开了一般，洋溢着一阵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