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未知之地

西斯空计划

0

按下按钮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孤独、寂寞、迷茫、恐惧…… 所有这些情绪将如洪水般释放。这样的自己，真的能承受住它们吗？或者，它们也将如洪水般冲垮这具脆弱的躯壳，重新流入它们的来时之地，在黑暗的街角汩汩流淌，在人们的梦魇里生生不息。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就如同一切相遇都注定归于别离。

会是这样吗？

一只颤抖的手悬于按钮上方。

四双眼睛紧紧盯着。

三个月前

1

树几乎是在闹钟刚响起时就醒来了。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处灰点，等待神智和身体恢复活力。

半分钟后，他起身穿上拖鞋，戴上黑框平光镜。想了想，又在床边坐下，翻出包里的A5 线状横格本和0.38 毫米针管水笔，在米黄色道林纸上记下脑袋里的句子。

《灰灰》

天花板上有一粒灰尘

也可能是只年幼的蜘蛛

我不太确定

盯了很久以后

我发现它的确是蜘蛛

因为会移动

2

树对早晨过敏。

尤其是夏季城市的早晨。

时间还不到八点，但七月的阳光早已让他觉得炎热难耐。由于阳光的强度不断增强且后劲十足，这份炎热的感受里还混合着一丝绝望。

街道上满是来来往往的人类。上班族们提着公文包去赶地铁，老人们带着孙辈出来散步，沿街的铺面正在开张。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人流繁忙有序。

然而让树过敏的并不是炎热的阳光或如织的人流，而是眼前景象中潜藏着的什么东西。起起落落的脚步、驶过身边的车辆、传入耳中但听不分明的交谈…… 在所有这些繁杂中，似乎诞生了某种活物。它的呼吸是早晨的热气，它的低鸣是从脚步声、引擎声和交谈声中升腾而起的谐振泛音——这是一头属于城市的巨兽。那么多个早晨，树一次又一次感觉到这头巨兽的苏醒，每次他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树知道，他自己也正在成为或已经成为它的一部分。

3

树的工作平平无奇——图书馆的一名流通部馆员。扫描、消磁、递书，把归还来的书分类，偶尔从旁边的预约架上取下一两本书籍，偶尔翻翻闲书，偶尔收罚款，午休，然后重复。就这样，一天很快就会结束。没有太大的乐趣，但尚可忍受。

基本上，这也是树对这世上大部分事情的态度。

时间已临近晚上八点，树着手整理桌面，准备下班。

“ 请问，你们除了负责借阅外，是否也负责帮忙找书？ ”一个语调几乎没有起伏的女声。

树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清瘦的身材，利落的中分及肩短发。她的眼睛就像她的衣着一样黑白分明。

“ 你是说，你有书找不到？ ”坐在一旁的同事问。

来者点点头。“ 系统显示那本书目前并没有被借出，但是我找过了，架上没有。 ”

“ 我知道了，你把书名给我吧。 ”

女子把包放到借阅台上，找出便利贴和笔，刷刷写完，把纸片递过来。

是本英文书，内容似乎和脑科学有关。树接过纸片起身走向书库。他很快发现了原因：外文区的新归还书籍还没上架。树在其中找到了那本书。

女子在接过书时非常礼貌地道了谢，只不过仍旧没有什么表情。树目送着她走出图书馆，不由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会是个怎样的人？学医学或是心理学的学生，还是某个阅读趣味古怪的爱好者？还有她的打扮和古板的说话方式…… 简直像个机器人。

有人敲了敲他肩膀——同事已经收拾完东西了，边接电话边朝他挥了挥手，大意是其他就交给你了，随后脚步轻快地窜了出去。这时大厅的钟刚好敲过八点。

一个夜生活丰富的当代青年，树默默评论。他关掉电脑主机和屏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时他发现桌子上有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