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日本人论之方程式

人论的方法论据点
日本人论的五大方法论特征
    本章将主要探讨日本人论的方法论基础。第三、四章已经概述了日本国内
外的主要日本人论派系，但依然留有一个问题悬而未决：构成其立论根据的信息
是通过什么方法收集而来的呢?其实，这些方法具有以下五个显著特征。
    1．实例主义   
    实例主义是指用片段的轶事、零碎的个人体验、被肢解的真人真事来构成大
部分的理论基础，这些资料被适当地加以组合之后就被用来论证日本人总体的
性质及日本文化的整体倾向。
    例如，土居健郎在《日本人的心理结构》一书中对(日本人的)“依赖”(甘之)
展开了论述。在本书的开头，作者披露了自己在美国的生活体验。去美国人家
做客时，主人会问客人是需要酒还是软饮料，如果回答说是洒，主人肯定又会接
着问是需要苏格兰产的威士忌酒还是波旁威士忌。于是，作者认为美国人于细
微之处一一让人选择的生活方式是与日本人截然不同的。但如果仅从饮食习惯
就能总结出社会共通的心理特征的话，日本传统饮食之一的寿司的吃法又该作
何解释呢?日本人吃寿司时可选择在每个碟中放金枪鱼寿司、墨鱼寿司或大虾
寿司，要说这表现了日本人对个人自由的尊重，也不是不可能。问题的关键在于
无论是酒还是寿司，在选择饮食时，可供个人选择的幅度是否能够成为人际关系
中独立度、依存度的计量指标。
    个人体验作为奇闻逸事是很有意思的，然而以此为依据展开的论证往往在
 对比几个社会时缺乏系统的比较基准。若只是将符合命题的实例强拉硬凑地堆
积在一起，其命题是很难有说服力的。
  2．语言主义
  语言主义是指将日语的独特表达方式作为日本人论的论据。有很多流派采
用这种方法，用得*多的一种是将谚语引为例证。因为有“去者日疏”
的格言便认为日本人是即物主义的；因为有“枪打出头鸟”
这句谚语便下结论说日本人是顺从主义的。
    不巧的是，这些谚语在欧美及其他社会也广泛存在。如果谚语的存在能支
撑论点的话，那么任何社会的人都可能是即物主义或顺从主义的，也就不能说日
本人是独特的了。
    日本人论更典型的做法是，总爱用一些具有某种微妙语义的表达方式来论
述日本人的特征。例如用“胳膊拧不过大腿”“大树底
下好乘凉”等谚语来论证日本人是权威主义的。然而，日语中
同时也存在“叹英雄薄命”、“单枪匹马”(一匹狼)等反权威的常用
熟语。既有“腹艺”①(腹芸)，也有“事实胜于雄辩”；既有“武士不
露饿相”也有“舍华求实”；既有“在家
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也有“出门在外不怕出丑”
这些意思相反的谚语又该如何解释呢?如果只选取符合自己
观点的惯用说法而避开与自己观点对立的措辞，那么论者就有义务对自己的选
择基准及理由作出明确解释。
    此外还有一种更为复杂的语源法。例如，英语的文献中经常出现“
(很抱歉)这旬日语。据说此句话*根本的含义是，欠了你太多的情，我无论
怎么努力也还不清这笔债”。于是，有学者就以此为依据认为日本人有对人自卑
感，他们是怀着一颗“抱歉之心”在努力地工作、好好地学习。同样，有些人认为
“托您的福”这旬日语的原意为“感谢您的保护与关爱”，并从中
得出了日本人对人依存度很高的结论。
    然而，现代语言的使用者能在多大程度上意识到语言的语源含义，这本身就
是个疑问，所以用语源为国民性定义的方法根本就是不靠谱的。Goodbye这句
英语大家都知道，如果溯本求源的话，其含义为“愿上帝与你同在”。若能因此就
 得出说英语之国民均为宗教论者的结论那就太滑稽了。如果说现代英语的使用
者在说goodbye时完全意识不到其语源含义，只是表示告别的话，那么说现代日
语的使用者在使用日语时依然没有摆脱语源的束缚，就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3．用异质样本进行对比
    日本人论在方法论上的第三个特征是，通过异质样本的比较来组建普遍命
题。例如，把日本企业管理职位候选人的行为方式用来与西方全体劳动者作对
比，进而认为日本是“纵向社会”；把日本的精神病患者与美国的正常人进行对
比，并归纳出日本人心理结构的特征为“依赖”等等。冠冕堂皇地说着“其实日本
人如何如何”，但却不明确指出是将哪部分日本人与哪个国家的哪部分人进行对
比，此种倾向的命题组建方式由来已久。
    作为日本人集团倾向性的标志，终身雇佣制及论资排辈常被日本人论学者
  引为例证。然而，这些制度却只覆盖了占雇佣人口总数约20％的大企业的正式
  劳动者，并不包括绝大多数的女性劳动者及小企业的劳动者。将日本劳动人口
  的极小一部分与美国全体劳动者进行比较无疑是毫无意义的。
    比较研究非常讲究对比成员的结构。双方只有在职业、性别、年龄、所属企
  业、教育程度等明确基准方面具有同等条件，比较研究才有价值。若在讨论日法
  两国的国民性时，将日本的农民与法国的学生进行对比是有悖常理的。
    另一个关于比较样本的问题是，拿不同层面的样本进行对比，例如比较西方
  的“理想”与日本的“现实”。还有些学者从两个社会完全不同的时代中提取实例
  进行比较。比如日本的江户时代与英国的现代。将分类概念与社会现实混为一
  谈的情况也屡见不鲜。日本虽有“顾忌”这个概念，但能否说明日本人
  的顾忌心理很强还是个未知数。
    4．排他的经验主义
    排他的经验主义多见于日本学者。其中大部分人坚信日本的事情只有日本
  人能解答，而其解答能力源于其自身经验的积累。
    我遇见过好几个日本知识分子，他们坚持认为《荣螺小姐》
  这本漫画反映了日本人独特的生活方式，是外国人难以理解的。他们偏执地认
  为，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女性主导型对话的微妙、与左邻右舍打交道的奥秘等日
  本特有的人际关系都在这本漫画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刻画，而这些是外国人无
  法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