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2004-2006-赵树理文学奖获奖作品集-上.下册

……常奎圪蹴在车辕上，胡乱地想着，那个倒霉的兵蛋子就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起初，常奎饿花了眼，还以为是河滩里的一株绿色的小松树，白雪中鲜亮亮的一抹绿点燃了他的眼睛。他想：啥时这光秃秃的河滩里有了松树？再看，却是个兵蛋子。兵蛋子也许走困了，他回过头来，打量着身后的叮当作响的马车。辕里的6号军马一声长嘶，它认出了这个兵蛋子，兵蛋子也认出了6号。兵蛋子身子前倾迎向6号，常奎隐约听到了兵蛋子的一声惊呼。兵蛋子向马车奔跑时，身子上斜挎的黄帆布包一起一伏，稚嫩的翅膀一样拍打着他结实的腰。常奎终于听到兵蛋子一声声“6号6号6号……”的呼喊。6号军马和兵蛋子相逢的那一刻，6号军马停下了脚步，任凭这个兵蛋子抱着它的脖子不住地亲昵。常奎跳下车，他看到6号和兵蛋子的眼睛都是潮湿湿的。 常奎拍拍车辕对兵蛋子说：“坐上吧！” 兵蛋子抚摩着6号的脖子。他迟迟疑疑地说：“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我想骑它，一会儿，就一会儿。 常奎果断地摇摇头，说：“不行！” 兵蛋子的声音就多了哀求。他说：“6号是我饲养过的，它退役后，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它，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跑起来。” 常奎不耐烦地说：“走吧，别废话，我回去还有急事儿。” 常奎说完拍了拍6号军马瘦瘦的臀。6号军马就在这一拍中，低垂着眼帘又继续赶路。兵蛋子噘起嘴坐到了车辕的另一边。 常奎后悔起刚才的话来，兵蛋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为了让兵蛋子高兴起来，常奎就主动和兵蛋子搭讪。 常奎问：“回部队去？” 兵蛋子点了点头，仍旧是一脸的不高兴。他伸着食指，在马臀上那个烙印的“6”字里来回犁动，常奎看到他细细的手指，干柴棒一样缺少力气。他的手指在“6”字里犁动着，这动作让常奎又一次想起了大庙柱子上那三个字，他那时也是这样在“石雨桂”的笔画里犁动着，这时的兵蛋子却犁出常奎心里许多的不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