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箫声

　　《星影箫声》：　　春雨秋风臂育情许多自然景物同社会情景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　　如烟的春雨湿润着禾木拔节吐翠，绽放片片嫩绿和鹅黄；凉爽的秋风抹过平野山林，稻香果红就成为一种挡不住的宣示。春雨秋风皆有情。一位好老师，无论他播撒的是春雨还是劲鼓秋风，都蕴涵着希冀成熟的生命拥有流光溢彩的美好感情和善良理想。在我的印象里，国内知名学者、武汉大学法学院副院长、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周运清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初识周先生是在1987年的洛阳。他是作为一个儒雅、博识、平和、亲切的长者形象被我情感和理智的“数码照相”储存于记忆系统的。记得他上课，总是把书本和文稿摞放于讲桌之上，仅凭手中的粉笔和喷珠溅玉的语言流泻，就给我们描绘出既纷繁复杂又系统清晰、运行有序的社会画面，把我们带人生机勃勃、天高地阔的社会学研究领域。每当一节课结束时，他正好把内容提要写满一黑板。这方便了我们记笔记。我出于好奇，又因学过一段速记学，几乎把他的讲授内容全记了下来。他研究社会学，搞社会调查和考察，几乎跑遍了全国的各类社区，又到过国外许多地方，见多识广，例子信手拈来，用得恰到好处，分析似抽丝剥笋，层层深入，听来生动丰富，很吸引人，使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下课后，同学们争着给他递茶倒水，喜欢围在他的身旁一起聊天。我不善交际，每逢此时，就静静地站在可以看到他的面孔的地方感受这其乐融融的气氛，欣赏他眉眼间透露的丰富表情，谛听他诙谐但不失儒雅的谈吐。后来，他教的课我考了95分。我不知他是否对我有印象，但十几年里心中总萦绕着一个念头：到武汉大学跟着他学几年该多好！理智告诉我，这恐怕只能是一个梦想。那时，我曾暗打主意，先生走时，我一定送他上火车，不料想，他是夜里零点走的，等我一觉醒来去看他，早已人去屋空，我直骂自己睡得太死。随后，我们通过几次信，那内容大概都是我的请教和他的解难。十年中我们从未见过面。　　1998年，我突发奇想，想去进修研究生课程。一个晚上11时左右，我给他拨了一个电话，谁知他竟也未休息，我们就在电话里聊了起来。他听了我的想法后，问了问我的职称学历和发表作品等情况，就一口答应下来，说可以按科研进修访问学者的身份接收我去他的研究所进修。末了，他要我寄一些我*近的作品给他看看。我猜想这是要送去给那个“高等教育师资培训中心”的领导们看的，就很快寄了些过去。　　很快我便接到了他寄来的通知书，以“昨离河洛地，今到江汉游”的速度到了那所依洛珈山，面东湖水，环境典雅幽静的高等学府。**次上他家，先生起立、让座、倒茶、递烟，忙得不亦乐乎；中午又强留我在他家吃饭，夹菜、倒酒热情之极。我简直成了他的贵宾，而非一个普通的学生。下午，他又坚持带我去办了入学的各种手续。帮我提凳、搬箱、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累得他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待一切安排停当，他掏出小本子记下我住室的电话号码，坐在我的床边，望着窗外那满山葱郁的松林说：“来一趟不容易，你要珍惜这段时间，除听课外，要多往书店、图书馆、资料室跑，但不要乱买书，要多看些书，不要急于写东西。”又坐了会儿，他起身下楼。我送他到楼梯口，他拦住我说：“不必下去了，要那么多俗套干什么！”多亏有他帮忙，否则，我办理各种手续要想顺利找到人可真不容易，不知要跑多少冤枉路。武汉大学占地200余公顷，地方很大，我新来乍到，人地两生，要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办成这许多事情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看看先生的为人，想想我当年在洛阳的表现，真羞得无地自容。　　从我住的枫园到先生的寓所，少说也有四里之遥。有一天下着小雨，我去商店买东西，在这条路上碰到他。他严肃地对我说：“我正要找你。今后，不要写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要图虚名，要专心扎实地做学问！”我告诉他，*近发在《武汉晚报》上的那篇杂文得了50元钱呢。他嘴张了张，*终还是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他的用意，是怕我一心二用误了学业，又生怕伤了我的自尊心，就“点到为止”了。我从此也就一心搞学问，没有再去玩文学。　　转眼到了第二学期。在他赴香港讲学前夕，他打电话要我到他那里去。见面后，他对我说：“我走后，你可多听听周长城、向德平老师的课。有事可打电话到香港。我回来会主动找你。”随后给我拟定了课题，要我安心去做，又说“你可以多找几个题做做”。*后嘱咐道“来一趟不容易，一定要下功夫！”我点了点头。　　当我第四篇文章刚写完，我接到他的电话，说他从香港回来了，我兴冲冲地抓起所有文稿急走过去。　　他很快看完了文稿，抽出其中两篇，说：“这两篇较有分量，先改改，改好，改到你认为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能再改了再拿给我看。”按照他的要求，我用三天时间仔细修改了文章，又送给他看。这一回他可不客气了，拿起笔来在我的文稿上画来画去，不是画曲线，就是打问号，羞得我面皮一阵阵发烧。他的笔画一下，我的心就一阵哆嗦。待他停下笔来不画了，我看到了他的闪射着微寒的目光。尽管时序仍在暑天，我却感到九月早晨穿背心开门时的那种清凉。　　“做学问同做人一样，要踏实，要实在。一个字、一个词、一个标点符号，用在那里，你要敢拍着胸脯对天下人说，‘我敢负责’！这样才行！现在你敢不敢？”面对先生那似能洞照肺腑的目光，我低下了头。　　“你来一趟多难！一定要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为你终生打下基础。”随后他又以舒缓的语气说：“所以要对你这么严，是咱们有十来年的交情，我想你是可以理解的。”听到这里，我心血翻腾，眼里觉得湿湿的。　　文章的初稿打印出来了，我又拿去让他看。看后他说，学术这东西来不得虚假，虚假的东西拿出去就害己害人。文中哪些观点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一定要清楚，让人一看就明白。我知道他指的是引文注得不够明白、规范。我又拿去改。文章定稿后，他看罢笑了。我发现那笑是掩饰不住的那种由衷的笑，但很快就从他脸上消失了，就像闪电掠过长空那样。　　“这两篇文章是前沿性的东西，都有可能发表，你寄出去吧。”我像获得大赦一样高兴。　　7月，我顶着暴烈的日光去向他辞行，他对我说：“你今后就从‘贫困农村社区’和‘教育改革’这两方面去从事社会变迁的研究，不要乱改方向，乱改方向不占便宜。”*后，他盯着我的脸问“下学年你还来吗？”一种留恋，几分迫切从他的眼神中辐射出来。当我告诉他经济上有困难时，他沉默了好久……告别周老师回到工作单位一年来，我在教着四个班的语知、文选与写作课之余，先后在省内外发表了几篇文章，并获得三个奖项。尽管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但饮水思源，这是先生栽培的结果。我想借此向所有教过我的老师表明，我没有偷懒，我在不断地努力探索着。　　回想起来，周先生待我有时似含烟春雨，有时又像8月秋风。春雨给我以拔节的条件和勇气，秋风拂去了浮躁，使我神朗气清。春雨给了我成长的资助，秋风给了我播芬扬芳的喜悦。对于进取的生命来说，春雨秋风皆有情。　　我庆幸自己在而立之年遇上了周运清先生一位好老师，好向导。　　……